“上到八十三，下到用手攙。”73歲的南京剪紙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張方林，每天步履匆匆，忙著上剪紙課。去幼兒園和小學，教小朋友們剪些小兔小青蛙；跑社區，教八十多歲的老人剪些寓意美好的花花鳥鳥；走高校，帶著腦洞大開的大學生們剪個蠟筆小新版“吃瓜群眾”。忙忙碌碌的張方林自稱是一頭勤勤懇懇的老黃牛，“閑著不符合我的屬相”。

　　南京剪紙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張方林。

　　百年六代，南京有個“金陵神剪”家族

　　“我現在還記得我四五歲的時候，我和小伙伴在成賢街一排平房宿舍的院子里玩，我就看見父親坐在凳子上，在那剪東西，那是我對父親剪紙的最早記憶。”張方林出身江南剪紙世家，家族剪紙手藝傳承至今己一百余年。張方林的太婆年青時就是鄉里的剪紙能手。舅爺爺馬志宏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剪紙技藝己名聞江南。

　　張方林的父親張吉根14歲學剪紙，頭腦活絡，又能吃苦，經常在外跑碼頭，靠著剪紙養活全家。“那時候在夫子廟東市有賣繡花線的，顧客買了繡花線那就需要繡花樣，我父親就在附近擺攤”。遇到人家小孩滿月，就剪個虎頭虎腦的圖樣，有人家婚慶嫁娶，就剪個“鴛鴦戲荷”或“喜鵲登梅”。

　　張方林父親張吉根被譽為“金陵神剪張”。

　　作為南京剪紙的代表性人物，張吉根被譽為“金陵神剪張”。受到家族剪紙氛圍的熏陶，張方林十三歲那年拜表叔馬連喜為師，開始了剪紙生涯。時光匆匆，轉眼間已經從事剪紙技藝六十年。 父親節的時候，張方林在朋友圈曬出了一張父親年輕時的照片。

　　“我父親五十年代留下一批鞋花樣稿，長久以來都想復制出來，但因一直很忙沒時間。這次終于停下腳步，有空慢慢地剪出來。”去年疫情期間，張方林踏踏實實地待在家里，一把剪刀重現了父親數十年前剪的繡花樣，“這些剪紙線條流暢，圓潤飽滿，看似簡單，但要剪出那個味來并不容易”。

　　張方林和孫女一起剪紙。

　　如今，經過百年六代的薪火相傳，家族剪紙已經傳到了孫女張舒芫這一輩。孫女的作品充滿了童真元素：圍巾在風中飄起的小王子，可愛的美少女戰士等。去年疫情期間，張方林和12歲的張舒芫“跨界”合作，共同完成了《盼平安歸來》，致敬逆行的醫務工作者。

　　剪紙《百鳥朝鳳》作為禮物贈送給英國女王

　　在家中的書房里，張方林向記者展示了那張精妙的《百鳥朝鳳》剪紙作品設計圖稿。這件作品曾經被2016倫敦設計節“南京周”組委會選為禮品，贈送給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90歲生日。

　　張方林指著《百鳥朝鳳》剪紙上的鳥圖告訴記者，圖案中間是“鳳戲牡丹”，鳳凰是吉祥鳥，牡丹是富貴花，寓意吉祥富貴。“鳳凰周圍環繞著34只各種鳥，喜歡水的鳥在圖案下方，如鴛鴦、天鵝、鴨子等，喜歡飛翔在天空的鳥，在圖案的上方，如老鷹、仙鶴、燕子等”。

　　贈送給英國女王的《百鳥朝鳳》。

　　在這件獨具匠心的剪紙作品上，各種鳥類友好地共處在一起，象征著和諧與平安。外圍一圈裝飾花紋由66只鴿子圖案組成，和34只鳥一起形成“百鳥圖”，線條圓潤飽滿，整個圖案喻意希望世界繁榮與和平的愿望。此外，張方林的剪紙作品《十二生肖》，三年登上央視的春節聯歡晚會，被選為片尾曲《難忘今宵》的舞臺背景圖案。

　　除了常見的紅色剪紙外，張方林還向記者展示了一些彩色剪紙作品，比如《霸王別姬》《武松打虎》《貴妃醉酒》。 2006年開始，為了南京剪紙申報國家非遺工作，張方林配合省、市非遺中心整理、復制了大批傳統剪紙資料，經過仔細研究，他恢復了己瀕于失傳的“南京斗香花制作技藝”。

　　斗香花彩色剪紙 《春牛圖》

　　2008年，南京剪紙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2009年與《中國剪紙》共同被列入世界非遺項目。這些與眾不同的斗香花彩色剪紙，在南京剪紙申報國家非遺時，起到了重要作用。

　　1000名學生出國留學，將南京剪紙傳到世界各地

　　“我家現在一共八個人專職從事剪紙，有國家級、省級、市級、區級傳承人，我妹妹、外甥、兒子、侄女都在剪，這在全國剪紙家族里也是不多見的。”張方林將張氏剪紙的傳承體系比喻為“金字塔”形狀，“既有家族的傳承，也有幾個來自藝術院校的美術老師徒弟，還有就是分布更廣泛、人數更多、年齡層次更豐富的學生”。

　　2000年張方林在美國費城學校教剪紙。

　　“今天沒被放鴿子！”看到教室里坐著滿滿當當的學生，張方林開玩笑說。每天和年輕人相處，73歲的張方林也擁有一顆年輕的心，和他們很有共同語言。當年恢復高考時，因為超齡，張方林未能參加高考，沒有實現大學夢。如今他以非遺傳承人的角色，走進國內外各所校園和課堂，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夢想。

　　如今，張方林的學生已經遍布海內外。在甘家大院的金陵剪紙傳習所，10年來，1000多名南京中學生來此學習剪紙。“這些學生多以出國為主，希望帶一門中國傳統文化出去。中國傳統技藝在國外非常受歡迎，有的學生在美國院校面試的時候，現場就剪出個校徽來，面試的老師就特別感興趣”。

　　如今，這群學生走到了世界各地，將南京剪紙文化也傳播到了國外。“萬圣節的時候，他們給國外的同學剪個騎掃帚的女巫；圣誕節的時候，剪個可愛的雪人和圣誕老人，氛圍感滿滿，外國的同學都驚嘆不已。”張方林說，其中不少學生至今還和他保持著密切的聯系。

　　送給星云法師九十歲壽禮《雙魚蓮花》

　　“跨界”創新，把祖輩留下來的手藝代代傳下去

　　每周，張方林都會去南京航空航天大學上課。 “我在南航開設了一門剪紙選修課，6年下來也培養了1000多名學生，理工科學生動手能力特別強，有的男生很厲害。”此外，張方林還長期走進南外、金陵中學、拉薩路小學、瑯琊路小學等中小學校園，以及南京多所幼兒園。在校園里，他為孩子們剪“小豬佩奇”剪"名偵探柯南”，收獲了一波波剪紙小“粉絲’。

　　剪紙60年，張方林在堅守傳統的同時，也在不斷創新，積極嘗試“跨界”，和學生一起玩轉“潮”剪紙，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趕時髦，要緊跟潮流，不要被時代淘汰”。近年來，他嘗試了抖音直播、網絡教學，同時也是玩電腦和單反相機的高手,自己的作品都是自己拍照。在剪紙技藝上，他還將 “南京剪紙”與國家級非遺項目“金陵金箔”完美融合，用金箔剪出了《松鶴圖》等絕妙作品。

　　金箔剪紙《松鶴圖》。

　　說到收徒的門檻，他特別強調了靈氣。 “不是機械地剪紙，而是要能創新，能設計畫稿。”張方林鼓勵學生的奇思妙想，不給學生太多條條框框。“我有個學生，我讓她創作一幅美麗鄉村題材的剪紙參加展覽，她設計了一幅上面是葡萄架，下面一纖纖少女手上捧著高腳酒杯，里面盛著萄美酒，我問她：這是美麗鄉村？她答：這是波爾多酒莊。”

　　南京喜花剪紙 《鴛鴦戲水》。

　　守藝傳承| 南京晨報“名師帶徒”工程系列報道①

　　江蘇作為文化大省，傳統工藝資源豐富。2021年度，由新華報業傳媒集團和南京市博物總館主辦，南京晨報和南京市民俗博物館承辦的“江蘇傳統工藝振興融創平臺”專家顧問聘請暨非遺“名師帶徒”工程已經正式啟動。

　　即日起，我們將和南京的十位非遺大師面對面，聽他們講述“守藝傳承”的故事。希望我們這組報道，能在非遺大師和熱愛傳統工藝的年輕人之間架起橋梁，通過拜師學藝，讓非遺文化得以傳承，發揚光大。

　　南京晨報/愛南京記者 劉靜（采訪對象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