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2022年秋天的桂花還飄有余香的時候,秦兆基先生從蘇州給我寄來了他最新出版的大著《散文詩詩學》(蘇州大學出版社2022年8月版)。作為其老友,我由衷地為他高興。這部書出得可謂正當其時,它是給秦先生九十壽辰的一份最好的禮物呀!
這本二十多萬字的純理論著作,秦先生用了將近三年的時間完成它,他在自序里饒有詩意地說,“從2017年初夏紫薇、木槿初綻到今年(2020年)寒梅著花”。但我知道,秦先生為這部書做基礎性的積累,或者說發力前的熱身至少已在三十年以上了。對散文詩這一文體的探索和研究,他所達到的廣度與深度,在國內與他比肩者似乎還說不出幾個。早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他就率先做過一些對彼時國內的散文詩創作具有指導意義的普及性工作,出版過由他編選的《中國現當代抒情散文詩選講》《中外散文詩經典作品評賞》《散文詩寫作》等在廣大讀者和散文詩寫作者中產生過重要影響的幾本書。進入新世紀后,他在散文詩的理論建設上,不斷奉獻出新的成果:出版了以評論散文詩為主或專論散文詩的評論集共三部,包括《永久的詢探》《詩的言說》和《散文詩品》。其間還獨辟蹊徑,寫出了一部對其詩學主張大膽創新實踐的散文詩集《揉碎江南煙水》。而所有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為了這部《散文詩詩學》做的鋪墊。好比造塔,前面這三十多年,他不辭辛勞,一層層地建造塔身,如今,他把成竹在胸的塔尖一氣呵成。于是一座烙有秦氏印記的叫做“散文詩藝術”的巍巍寶塔便矗立在了世人的面前。
散文詩作為外來文體落足華夏已有一百五十年,但一直缺少一部結構完整的體系化的散文詩詩學專著。秦先生在對其他文體體系化研究的觀察中,得出這樣的結論:“詩、散文、小說、戲劇等,都有相當豐碩的成果”,“即便是后出的新興文體,如報告文學、雜文、隨筆等,也早已取得了一些成果”,唯獨散文詩顯得“岑寂”。而所謂體系化的散文詩學,秦先生是這樣定位的:“即能從文學詩學出發,總攬散文詩發展歷程和全局,揭示散文詩美學本質及其可能性。”
積多年的研究與思考,秦先生為他這本具有填補空白意義的《散文詩詩學》搭建了一個令人信服的基本框架,其實是用豐厚的素材和縝密的評述建造起三個板塊。
第一板塊為散文詩史。論述散文詩文體的萌生、發展及其在世界范圍內傳播的歷程;中國散文詩的形成、發展、繁榮及現狀,探究其移植到華夏以后形態和特質的變化。
第二板塊為散文詩本體論。著眼于從多個角度全面揭示文體的內涵,界定其外延,論述其性征、結構、類別、意象、境界和語言運用等問題。
第三板塊為散文詩創作論和鑒賞批評論。指涉散文詩的創作主體和接受對象,論述散文詩創作和鑒賞、批評的心理流程及需要把握的要則。全書分作十章對這三大板塊進行解構,深入探討了詩學·散文詩詩學及其整體構建、散文詩文體的最初成型與流變、中國散文詩百年回眸、散文詩結構的美學意義、散文詩分類、散文詩意象的制作和運用、散文詩中的境界、散文詩語言、散文詩的創作運思、散文詩鑒賞與批評等十個專題。全書以歷史詩學、理論詩學和相鄰學科理論為支撐,多向度對散文詩本體展開縱向和橫向考察,立足本土且具有全球視野。同時又從中西詩學融合的角度,對中西詩學碰撞所導致的文體新變、散文詩的發展方向和一切可能性做出了有自己獨到識見的評判與預示。
秦先生是一位非常全面的學者,不僅在語文教育上享有盛名,而且涉足多門類文學評論和蘇州地方文化歷史的研究,皆卓有建樹,著作豐沛。這部最新出版的《散文詩詩學》依舊體現了他一以貫之的學術風格,即理論上他善于追本溯源,寫作上則文采斐然,語言尤為靈動,雖是理論著作,但讀來如泉水出山,清新活泛,耐人尋味。
去年八月最熱的那幾天,我去往蘇州拜望秦兆基先生,并邀他一道外出,見他精神矍鑠,步子邁得十分輕快。一路上,他跟我談手頭還在寫的書稿,那神情讓我全然忘記了他的年齡。在中國散文詩界,秦先生真是一株永遠都在吐露新芽的常青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