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生

　　夏日愈發煩躁了。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正值中午，走在路上，宛如身處蒸籠。沒有一點涼風，樹梢都熱暈了，懶懶地不想動。鮮花也躲在綠葉底下，耷拉著腦袋。樹蔭是吝嗇的，紅燈是冗長的，熱浪迎面，我汗流如溪。

　　“兒子起了蕁麻疹，快點來！”收到妻子的電話，我十萬火急趕往醫院。“舌苔厚膩，冷東西吃多了，腹瀉造成的。”醫生開了藥，囑咐炎癥消了之后，要多運動，多喝水，驅趕體內的濕毒。

　　小時候可沒有這么嬌氣，白天在泥水里摸爬滾打，晚上在梧桐樹下搖扇納涼，“西瓜、苦瓜、冬瓜”吃個遍，渴了就喝蓮子羹或“三豆湯”，身體倍兒棒。“三豆湯” 就是書上說的“三豆飲”，傳說古方是由扁鵲發明的。“扁鵲三豆飲，治天行痘瘡。預服此飲，疏解熱毒，縱出亦少。用綠豆、赤小豆、黑大豆各一升，甘草節二兩，以水八升，煮極熟。任意食豆飲汁，七日乃止。”《本草綱目》里有這樣的記載。三豆指綠豆、黑豆和紅小豆，有時也用黃豆代替（紅豆也有，蘇北少見）。據說“三豆湯”被稱作“夏日滅火器”，可以清肝火、降血脂、抗過敏、壯腎氣、補心血、促消化、降低膽固醇，還能祛痘除痱子，治療口舌生瘡，治療便秘、水腫，預防口臭，預防結石、美容養顏等。亦湯亦藥，家家會做，老少皆宜，普通而又奇妙。

　　沒有“三豆湯”的夏天不算圓滿，就像冬至沒吃餃子，秋天沒喝菊花茶，春天沒挖薺菜。《本草綱目》里稱蓮子為“清心蓮子”，意思是蓮子具有清熱養神的功效。但是，蓮子羹有點苦，不受孩子歡迎；再說蓮子喜水，不是每家都可以采摘。“三豆”就不同了，田間地頭上，隨處可見。或者集市商店里，也是便宜得很。制作起來，也比較簡單。取相同分量的黑豆、綠豆、赤小豆各一份（根據家庭成員就餐數量，決定煲湯分量），淘凈后，混合在一起，放在水中浸泡一個小時左右，然后出水入煲，加水漫豆，蓋上鍋蓋。先武火攻煮，時不時用勺子攪拌下，煮沸后，改文火慢熬1小時左右，就可以關火了。

　　熬制過程中，可以根據個人口味調入適量佐料，如冰糖、紅棗、麥仁、烏梅、薄荷、甘草、龍眼、百合、杏仁、山藥、蜂蜜、玫瑰花、帶芯蓮子、炒熟的去皮花生等，食療的功效得到升級，品嘗的口感也更好。不過，這些佐料不要加得太早，也不能太晚。大概在“三豆”文火慢熬30分鐘左右，加入佐料為宜，可以加一種，也可以組合添加。小時候經濟條件有限，最常見的是加入冰糖或紅棗，或麥仁，或炒熟的去皮花生，喝起來非常溫潤和香甜。至于發燒可以加甘草，大便較干可以加杏仁，大便較稀可以加山藥，煩躁不安可以加蓮子，睡眠不好可以加麥仁或烏梅，痘瘡可以加黃豆，消斑可以加百合，等等，大都是現在才知道，即使小時候偶爾聽赤腳醫生說過，也完全沒有印象了。當然，凡事過猶不及，太雜的佐料混合在一起，又肥又膩，反而降低了療效和口感；一次性也不要飲用過多，太熱或太冷都不好，容易腹脹或腹瀉，更不能隔夜，容易中毒。

　　熬湯難不倒我，畢竟小時候經常做這事， 一道道工序都是母親手把手教會的。控制好時間，把握好火候，按部就班，一氣呵成。現在有了高壓鍋，還有煲湯鍋，省事多了。好湯需好豆。好豆也不難找，超市里品種齊全，應有盡有。只是這樣一來，少了一點媽媽的味道。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其實好豆也是一樣，種植、養護、收割以及收藏，每一個過程都需要精心對待。

　　“心動不如行動”，我立刻打電話給父母，找來“三豆”熬湯，又根據兒子的癥狀，加了一些佐料。不畏酷暑，母親也從老家趕來了，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好生活在于傳承和創新，不能因為忙碌而忘了生活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