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書法斷想

齊玉新

　　中國的書法，美就美在性格和風度上。因為書寫者的性情以及諸多內心方面的不同而具有多樣化的審美情趣。所以，書法的審美最終還是要落到書如其人上來。所謂的書如其人，其實并非外形上的高低胖瘦美丑，而應該是一個人內心世界的審美追求和認同，比如他對于自然界的認知、對于美的追求、自己性格的內斂還是外露，凡此種種都會不自覺地表現在他的技法中，通過技術的手段來外露成筆墨的具象。因此，書法的各種美感也就形成了。也正因為如此，每個書法家的風格也都是不同的。重要的是，很多書法家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技法來更好地表現自己的內心世界和審美追求，所以很多書法家也就沒有屬于自己的風格美。

　　徐燕是南藝畢業的書法篆刻專業碩士，國家一級美術師，出道很早，也獲了很多大獎。一個如此優秀的女書法家，卻很低調。曾經有一次見過她寫字，行草書，行筆剛勁，節節發力，筆端力道很足，這是經過學院派嚴格訓練所具有的技術手法，一出手便知道此乃專業高手，絕非隨手玩玩沒有根底的那種書家。后來我發現，她的楷書，看似散漫，沒有唐楷那種中規中矩亦步亦趨的刻板用筆，但她對于每一個點畫都拿捏得非常精準，力透紙背，殺紙很深，這是功力的體現；其結構盡管因字賦形，不拘于大小規整，然卻是字字透著機巧，絕非信手組字而成。古人說的“和而不同、違而不犯”，似乎就是這個意思吧。她的楷書并非魏晉的溫潤，也非唐楷的中正，這應該是屬于徐燕自己的審美塑造，有著一股不與人同的氣質和想法。她的大字魏碑用筆厚重，每一根線條律動感很強，非簡單的提按所致；在結構上，大開大合，將空間的構置盡可能往極致里做，她的隸書也是如此。我以為，這似乎不單是膽量的問題，可能也和她內心的氣度或者氣質有關，讓人不可捉摸和捕捉她的結字規律。

　　行書和草書是徐燕平時面世比較多的作品，她這類作品與其他女性書法家相比較，有著很大的不同。比如，她中鋒用筆力度很大，敢于把筆壓下去，似乎逆鋒行筆較多，力道充盈。側鋒也是，毛筆在紙上那種摩擦的感覺很強烈，這種“狠”似乎也不是一般的書法家（包括男性書法家）敢為之的手法。這種技術感覺經常讓我想起倪元璐和張瑞圖，盡管徐燕的風格和他們不一樣，可我覺得她在書寫時，那種冷艷的氣息是鋪滿了紙上的。

　　不與人同是一個藝術家一生都要孜孜以求的境界，技法之后對自己心中所要表達的境界的執著追求與表現，則體現了一個藝術家的個性。沒有個性的藝術作品終究會淹沒在眾多平庸的藝術家中。徐燕的書法作品中，有一種屬于自我性格與美的風格，如同黃昏的咖啡館里，穿著風衣的女人，獨自坐在窗前，不緊不慢喝著一杯咖啡，誰也不看，孤芳自賞，讓你永遠也看不透……

　　我一直以為，書法的風格如同美的風格一樣，沒有優劣高低之分，每一種風格都是美的，有的美是大眾化的，有的則是小眾的，有的則是很少有人能夠看懂的。我還以為，風格就是自然形成的，誰也掩飾不了自己筆墨對內心的揭示。一個書法家的藝術創作和風格，是否真的能夠被觀眾所理解？我覺得，所有的藝術創作乃至一個人的內心，都很難讓他人真正看懂，因為別人不是你，別人也無法根據你的作品去洞察你的每一個藝術活動的細節和良苦用心。既然如此，一個如此有潛質的書法家，就應該呵護好自己的內心和性格，讓這種美感自由生長與開放，風格的美永遠都屬于自己！

　　（齊玉新，中國書法家論壇、中國書法超市創建人。書法家、評論家。三次獲得中國書法十大年度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