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明史》中關(guān)于大象參加戰(zhàn)斗的記載,感到特別新鮮有趣,我們把這種由大象參加的戰(zhàn)斗不妨稱之為“象戰(zhàn)”。那些參加戰(zhàn)斗的大象們,完全可以與“戰(zhàn)馬”一樣享有“戰(zhàn)象”稱號,它們的身影主要出沒在今天的云南、貴州、四川和緬甸、越南、老撾一帶。
一.與百夷土司思倫發(fā)部落的“象戰(zhàn)”
與土司思倫發(fā)部落的象戰(zhàn),從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時代就開始了,首立戰(zhàn)功的當數(shù)沐英將軍。
據(jù)《明史》卷一百二十六《沐英列傳》記載,沐英于洪武九年(1376年)被封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榮祿大夫、柱國、西平侯,食祿二千五百石,予世券。洪武十四年,拜征南右副將軍,開赴云南,與那里的元軍作戰(zhàn)。勝利后,大部隊班師回朝,沐英被留下鎮(zhèn)守滇中。從洪武十七年開始,陸續(xù)平定地方蠻夷部落叛亂,其中包括平定普定、廣南、浪穹諸蠻。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與百夷土司思倫發(fā)叛亂軍進行的戰(zhàn)斗最具“象戰(zhàn)”特色。
當時,思倫發(fā)以30萬之眾叛亂。沐英選擇3萬騎兵“馳救”,置火炮勁弩之險,率部奮力前行。只見蠻夷人“驅(qū)百象”,被甲荷欄楯,大象的左右兩側(cè)挾著大竹筒,筒內(nèi)裝有標槍,非常尖銳。沐英兵分三路,都督馮誠將前軍,寧正將左軍,都指揮同知湯昭將右軍。戰(zhàn)前動員時,沐英下令說:“今日之事,有進無退。”因乘風大呼,炮弩并發(fā),致使叛軍“象皆反走”,大象軍隊在炮火箭弩的強大攻勢下,不聽象奴暨士兵的指揮,扭頭逃跑了。
有一個叫“昔剌亦”的寇賊梟將率領(lǐng)蠻軍殊死戰(zhàn)斗,致使明軍左帥寧正所在的左路軍“小卻”受阻,損失不小。沐英登高望之,取出佩刀高呼,命令左右斬帥首來,說著就帶頭沖殺敵陣。寧正見沐英一人握刀馳下,恐生變故,奮呼前進,前后互應,率軍突破敵陣,明軍乘勢奮勇殺敵。
此戰(zhàn)共斬馘四萬余人,生獲大象37頭,余象盡殪。叛賊渠帥頭領(lǐng)身上幾乎都中了百余箭矢,伏在大象背上斃命。百夷叛亂頭領(lǐng)思倫發(fā)奔路逃遁,諸蠻震懾。思倫發(fā)后來向沐英乞降,愿意進貢方物,歸順朝廷。
沐英接著又打敗了阿資叛亂,通過兵威震懾,勸諭諸番投降,從此“南中悉定”,朝廷政令得以暢通。
土司思倫發(fā)所管轄之地在金沙江以南,在元朝為“平緬宣慰司”,但他的勢力早已將緬甸占為己有。思倫發(fā)在歸順明朝后,明朝改其為“麓川平緬軍民宣慰司”,首次使用“麓川”地名,思倫發(fā)被授予“麓川宣慰使”。 麓川是歷史上由傣族建立的位于云南西部的地方政權(quán)所在地。到了洪武二十九年,平緬(今云南隴川)又單獨向明朝入貢,朝廷更立“平緬宣慰司”,與“麓川軍民宣慰司分離”。思倫發(fā)的叛亂雖然在洪武年間被黔國公沐英討伐平定了,但是到了明英宗時,思倫發(fā)的后裔兒孫中,思任發(fā)、思機發(fā)父子又不斷發(fā)動叛亂,朝廷先后四次出兵征討,史稱“麓川之役”。
據(jù)《明史》卷一百七十一《王驥列傳》記載,明英宗正統(tǒng)五年(1440年),麓川宣慰使思任發(fā)又發(fā)動叛亂,明英宗命鎮(zhèn)守云南的黔國公沐晟、左都督方政、右都督沐昂等前往討伐。“麓川之役”爆發(fā),叛軍“數(shù)敗王師”。在麓川軍事重地上江戰(zhàn)役中,左都督方政率領(lǐng)的朝廷軍隊遭到麓川軍隊“象陣”的猛烈沖擊后,隨后又被叛軍包圍,政府軍大敗。黔國公沐晟在討伐過程中,因擔心暮春季節(jié)瘴氣大發(fā)而倉促撤軍,遭到皇上責怪。沐晟因罪恐懼,暴病死于道中,朝廷以沐昂代之。
明正統(tǒng)六年(1441年)正月,朝廷拜蔣貴為平蠻將軍,王驥總督軍務,大發(fā)東南諸道兵十五萬以討伐思任發(fā)。第二年,抵賊巢,以六千人突襲賊巢成功,斬首數(shù)百,“復誘敗其象陣”。明朝政府軍終于有了打敗敵手象陣的記錄。
明正統(tǒng)十三年(1448年)三月,思機發(fā)再次掠奪孟養(yǎng)宣慰司(治所在緬甸北部),明朝屢次諭令,但仍不從。明英宗復命靖遠伯王驥提督軍務,都督宮聚為總兵,率南京、云南、湖廣、四川、貴州土漢軍13萬前往討伐。同年十月,明朝大軍抵達金沙江,思機發(fā)的麓川軍在金沙江以西設柵抵抗。靖遠伯王驥造浮梁渡江,攻破對方防御,乘勝進至孟養(yǎng),土司頭目思機發(fā)死於亂軍中。
明軍撤回部隊后,麓川土司部落再次擁思機發(fā)的兒子思祿為亂,繼續(xù)進行搶奪戰(zhàn),又很快從朝廷軍隊中奪回了孟養(yǎng)等地區(qū)。
靖遠伯王驥等考慮到朝廷大軍連年征戰(zhàn),又無法徹底消滅麓川軍暨土司思倫發(fā)部落的勢力,于是與思祿在金沙江立石為界,雙方立誓:“石爛江枯,爾乃得渡。”思祿又因?qū)Τ⒌牟粩嘤兴謶郑源饝犆辉偎奶幥致浴C鞒婈犓彀鄮熁爻?/p>
二.消滅明氏“大夏”政權(quán)過程中的“象戰(zhàn)”
據(jù)《明史》卷一百二十九《傅友德列傳》記載,傅友德于洪武四年(1371年)充征虜前將軍,與征西將軍湯和分道伐蜀,因為此時的蜀地還沒有完全進入明王朝版圖。
早在元朝至正十一年(1351年)元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爆發(fā)時,湖廣隨州隨縣(今湖北省隨縣)人明玉珍曾集結(jié)鄉(xiāng)兵千余人屯聚青山,結(jié)柵自固。至正十三年冬天,明玉珍率部加入徐壽輝領(lǐng)導的西系天完紅巾軍,被任命為元帥。
至正二十年夏,陳友諒殺死徐壽輝自立為帝。明玉珍不服,遂不與陳友諒相通,自稱隴蜀王。之后,明玉珍又受劉楨等人擁立,自立為帝,國號“大夏”,定都重慶,簡稱“明夏”。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春,明玉珍病故,他的兒子明昇繼位。
元朝滅亡后,到了洪武四年(1371年),明朝軍隊決定南征明氏大夏國,消滅這個小王朝,以進一步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
當時在大夏國擔任左丞相的是一個叫戴壽的人。聽說朝廷大軍要西征,丞相戴壽等全部出動,決心要守住重慶瞿塘峽一帶軍事要地,把防御線向北移。誰知傅友德率領(lǐng)的朝廷大軍勢如破竹,直搗涪江上游的江油縣,形勢十分危急。戴壽此時才開始分兵支援漢州(今四川省廣漢市),以企圖能保住成都。但漢州又很快被傅友德的朝廷大軍攻破占領(lǐng)了。
攻拔漢州后,朝廷大軍旋即開始了圍攻成都的戰(zhàn)役。
大夏丞相戴壽為了抵抗朝廷大軍的圍剿,只好使出絕招:“以象戰(zhàn)”。讓由大象組成的軍隊投入戰(zhàn)斗。
面對這支馴化有素的大象“特種”軍,征虜將軍傅友德下令,用強弩與火器合力攻打沖擊。誰知這支“象軍”臨危不懼,大象們雖然身中流矢,但堅決不后退,繼續(xù)向著朝廷軍隊猛沖,給明軍造成很大傷亡。
雙方展開了殊死戰(zhàn)斗,直到最后,大夏國的“象軍”終于在明軍的強大火力和搏殺下,出現(xiàn)大象開始“反走”現(xiàn)象。那些戰(zhàn)象們再也不聽坐在象背上的武士們指揮了,結(jié)果造成被大象躪藉死者甚眾、類似于自相殘殺現(xiàn)象,大夏的軍隊反而被自己的象軍給打亂了陣腳。
正在雙方激戰(zhàn)到白熾化時刻,丞相戴壽等聽說其主子明昇已經(jīng)向朝廷軍隊投降了,再抵抗已經(jīng)沒有意義,所以就與身邊的人“面縛詣軍門”,向朝廷軍隊投降。戴壽最后沉水而亡。成都平定,西蜀一帶終于回到了明朝版圖上。
三.與安南暨交阯的拉鋸式“象戰(zhàn)”
安南國即今天的越南,得名于唐代的“安南都護府”。早在公元前3世紀秦朝開始,到五代十國時,安南國都屬于中國領(lǐng)土。十國南漢時,被地方勢力割據(jù),一直到北宋無力統(tǒng)一,故正式獨立,作為中國的藩屬國而存在,明朝曾改安南國為“交阯”。
據(jù)《明史》卷一百五十四《張輔列傳》記載,明成祖朱棣時,安南黎季牦(即胡季牦)以外戚身份弒其主,自稱太上皇,立子漢蒼為帝。安南國故王之孫叫陳天平,他繞道自老撾來投奔明朝求援。黎季牦假裝同意把安南國政權(quán)歸還給陳氏,明成祖朱棣就派遣都督黃中以兵五千送陳天平回國當國王,前大理卿薛嵓為輔。誰知黎季牦半道伏兵,將陳天平殺害了,薛嵓亦戰(zhàn)死。
永樂帝大怒,命成國公朱能為征夷將軍,張輔為右副將軍,率豐城侯李彬等十八將軍、八十萬大軍,與左副將軍西平侯沐晟會合,分道進討。后來,成國公朱能戰(zhàn)死,張輔接替為征夷將軍。
永樂四年(1406年)十二月,張輔軍次富良江(越南北部一條河流)以北,遣驃騎將軍朱榮破賊嘉林江,遂與沐晟會師,進攻多邦城(今越南河山平省境內(nèi))。又令都督黃中等率領(lǐng)“死士”敢死隊,人持火炬銅角,夜四鼓時,跨越重濠,攀云梯攻城。都指揮蔡福先登上城墻,戰(zhàn)士們蟻附而上,鼓角齊鳴,萬炬齊舉。城門外,士兵們鼓噪?yún)群埃喎鳂I(yè),遂攻破城門,殺聲而入。
多邦城中,反抗的胡季牦賊軍“驅(qū)象迎戰(zhàn)”,致使明軍一時受挫。
征夷將軍張輔隨即找來畫師,以“畫獅蒙馬”沖之,即畫上獅子的形象,蒙在馬的頭部進行沖鋒陷陣,以嚇唬大象。另外,兩側(cè)翼同時用神機火器對象群進行噴火。就這樣連嚇唬帶火攻,“象皆反走,賊大潰”。明軍斬其大帥二人,追至傘圓山(今越南北部永富省境內(nèi)),盡焚其緣江木柵,俘虜斬獲賊軍不計其數(shù)。
永樂五年(1407年)五月,安南平,明朝得到了48個府州、180個縣、 312萬戶居民。
為了回應當?shù)毓倮絷壤稀霸瓘凸趴たh”的請求,朱棣改“安南國”為“交阯布政司”,以其地內(nèi)屬明朝。自此,明朝成功收復安南,更其名為“交阯”。“自唐之亡,交阯淪于蠻服者四百余年,至是復入版圖。”皇帝朱棣詔告天下,諸王百官奉表稱賀。永樂六年(1408年),張輔“振旅還京師”。朱棣賜宴奉天殿,為之賦《平安南歌》,進封張輔為“英國公,歲祿三千石,予世券。”
但是好景不長,到了永樂七年(1409年),交阯即安南又發(fā)生叛亂了,朝廷復命張輔佩“征虜將軍”印,帥師前往討伐。
當時一個叫“簡定”的人已經(jīng)僭稱“越上皇”,別立陳季擴為皇帝。明朝不得不又開始了對交阯的征服行動,雙方展開了拉鋸戰(zhàn)。
永樂十一年(1413年)冬,張輔與沐晟在順州(今越南廣治省)會合,在愛子江(今越南平治天省潮豐附近)與交阯軍隊展開激戰(zhàn)。在交戰(zhàn)過程中,“賊驅(qū)象前行”,交阯人又玩起了他們擅長的“象戰(zhàn)”戰(zhàn)術(shù)。
張輔已經(jīng)有了打敗“象軍”的經(jīng)驗,他告戒士卒們:“一矢落象奴,二矢身象鼻”。就是用箭首先將騎在大象身上的象奴即士兵射倒,然后再用箭射大象的鼻子,因為大象的皮太厚,難以射傷它。
這一招果然靈,“象奔走,自蹂其眾”,踩踏傷亡現(xiàn)象嚴重。明朝軍隊“矢落如雨”,結(jié)果使“賊大敗”,擒其帥56人。當軍隊追至愛母江時,盡降其眾。
永樂十二年,明軍將偽皇帝陳季擴活捉,綁縛送到京師,交阯亂賊終于平息。
據(jù)《明史》記載,張輔曾四至交阯,前后建置郡邑及增設驛傳遞運,規(guī)劃甚備,交阯人所畏懼的人只有張輔。
但交阯的穩(wěn)定只是暫時的,不斷出現(xiàn)反叛明朝的現(xiàn)象。到了明宣宗朱瞻基時,明朝又不得不發(fā)兵對交阯進行平叛。
據(jù)《明史》卷一百五十四《李任列傳》記載,宣德元年(1426年),時任交阯都督名叫蔡福,被反賊所獲,反賊逼令蔡福來招降李任。李任堅守昌江城,在城上把蔡福罵得狗血噴頭:“汝為大將,不能殺賊,反為賊用,狗彘不食汝余。”發(fā)炮擊之。
反賊趕忙簇擁著蔡福離去,“大集兵、象、飛車、沖梯,薄城環(huán)攻”。黎利(越南后黎朝開國君主)以昌江市為明朝官軍往來要路,悉力攻之,把城市圍得像鐵桶一般。
李任與指揮顧福帥精騎出城掩擊,燒其攻具。反賊又筑土山,居高臨下,向城中射箭,同時又鑿地道潛入城內(nèi)。李任、顧福隨方御之,死守九月余,雙方前后三十次交戰(zhàn)。
到了宣德二年(1427年)四月,昌江城終于淪陷,李任、顧福猶帥死士三戰(zhàn)三敗反賊。打到最后,反賊“驅(qū)象大至”,明朝軍隊“不能支,皆自剄死”。城中軍民婦女不屈死者數(shù)千人。
明朝軍隊失敗了,由這一戰(zhàn)可知,大象軍隊在戰(zhàn)斗的最后階段,發(fā)揮的作用是相當大的,大象堪稱是地地道道的“戰(zhàn)象”,與“戰(zhàn)馬”應為同一個系列。
宣德二年,明朝軍隊在與交阯的戰(zhàn)斗中,傷師損將的還有“倒馬坡”一戰(zhàn)。
據(jù)《明史》卷一百五十四《柳升列傳》記載,宣德元年冬,成山侯王通征討黎利(越南后黎朝開國君主)失敗,朝廷命柳升為征虜副將軍,充總兵官,帥步騎七萬,與黔國公沐晟聯(lián)合前往討伐。當時,“賊勢已盛,道路梗絕”,朝廷久不得交阯奏報。宣德二年六月,明朝軍隊到達“倒馬坡”這個地方,柳升與百余騎先馳度橋,誰知橋遽壞倒塌,后隊不得跟進。
原來,橋梁早已被反賊破壞了。這時,“賊伏四起”,喊殺聲一片。柳升不幸陷入泥淖中,中鏢而死。
到了明天,反賊愈集愈多,與明朝官軍展開殊死戰(zhàn)斗,并且,“賊驅(qū)象大戰(zhàn)”。在關(guān)鍵時刻,大象組成的“象軍”又開始上陣沖殺了。一時間,明朝軍隊陣地大亂,反賊反而向明朝官兵大呼:“降者不死”,勸明朝軍隊投降。
但明朝官軍或走或死,無投降者,最后全軍盡沒。
柳升率領(lǐng)的明朝軍隊戰(zhàn)敗后,沐晟的部隊無法前進,只好退師還巢。
成山侯王通因為孤軍無援,惶恐失措,還沒有等到呈報朝廷批準,就向黎利求和,請求允許明朝軍隊退出交趾。黎利接受這個提議,雙方筑壇盟誓,明朝“遂棄交阯”。
明宣宗詔尚在安南的王通等人率軍八萬余人北返,罷交趾布政使司。交阯回到明朝版圖21年后,明朝又不得不暫時放棄。
但是,到了明世宗嘉靖十八年(1539年)3月,由于明朝軍事力量的強大和安南內(nèi)部的矛盾,安南首領(lǐng)“莫登庸”遣使者至鎮(zhèn)南關(guān),請求向明朝投降,將安南土地冊及戶籍獻于大明。到了第二年即1540年十一月初三,莫登庸與大臣數(shù)十人自縛跪拜,入鎮(zhèn)南關(guān),向明朝官員正式納地請降,獻上地圖和金銀珠寶等物。
嘉靖皇帝準其投降,取消了原先進攻計劃,令廣西布政司頒賜《大統(tǒng)歷》,封莫登庸為安南都統(tǒng)使。
安南國被降為安南都統(tǒng)使司,由原來的屬國身份降到屬地身份,將其十三道改為十三宣撫司,各設宣撫、同知、副使、僉事,由都統(tǒng)黜陟。自此一直到明朝滅亡,安南暨交阯始終是作為明朝版圖內(nèi)的一個行政自治地區(qū)而存在著。
四.發(fā)生在云南、緬甸周邊的系列“象戰(zhàn)”
一是奪回金騰、猛密之戰(zhàn)。
《明史》卷二百二十七《李材列傳》記載,李材是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進士,授刑部主事。萬歷初,遷云南洱海參政,進按察使,備兵金騰。
金騰地接緬甸,而孟養(yǎng)、蠻莫兩土司介其間,叛服不常。
緬甸部目頭領(lǐng)一個叫“大曩長”,一個叫“散奪”,他們也率領(lǐng)數(shù)千人占據(jù)金騰這塊地方。
李材考慮到,如果不先收拾孟養(yǎng)、蠻莫這兩位土司,就無法制裁驅(qū)趕走緬甸那數(shù)千人。于是,就派遣人去招撫兩位土司來歸降,同時對那些違抗命令的地區(qū)稍作打擊,以殺雞給猴看。兩位土司被朝廷軍隊收羈了。
但沒多久,緬甸竟派遣兵士來爭搶蠻莫土司。李材聯(lián)合土司兵力,擊敗了緬甸眾人,殺死了緬甸的一位頭領(lǐng)“大曩長”,將他們驅(qū)逐出境,奪回了金騰失地。
這時,緬甸將帥中有一個名叫“莽應里”的人,又增兵,企圖救回孟養(yǎng)土司,又被李材的朝廷軍隊將其船只擊沉,同時斬其將一人,緬甸軍乃退。孟養(yǎng)、蠻莫兩位土司都被朝廷軍隊嚴格控制在手中,確保其地盤歸明朝所有。
猛密這個地方有寶石、寶沙、碧霞璽等地下寶藏,經(jīng)常被緬甸侵奪,迫使許多在緬甸營生的明朝人“舉族內(nèi)徙”。現(xiàn)在,緬方勢力稍屈,李材決定派遣軍隊去,要求對方“還故土”。迫于明軍的強大壓力,猛密終于回到了中國版圖上。
但是沒多久,緬甸人又“驅(qū)象陣,大舉復仇”,孟養(yǎng)、蠻莫兩土司告急。李材派遣游擊隊首領(lǐng)劉天俸,率領(lǐng)把總寇崇德等出戰(zhàn),威脅緬方,渡過金沙江,與孟養(yǎng)兵會合后,遮浪迎擊之,“賊大敗”,緬甸軍隊大敗。同時,李材的明軍又生擒了緬甸方繡衣賊將三人。猛密終于又暫時回到了明朝勢力范圍,李材后來被朝廷提升為右僉都御史。
但是,當?shù)赝了緞虞m叛亂的習氣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掉,后患隨時發(fā)生。
二是“劉大刀”等人的騰沖保衛(wèi)戰(zhàn)。
據(jù)《明史》卷二百四十七《劉綎列傳》,劉綎是都督劉顯的兒子,勇敢有父風,以父蔭被任命為指揮使。萬歷初,跟隨父親劉顯討伐九絲蠻,沖鋒陷陣,擒獲其酋長,官升云南迤東道守備,后又改南京小教場坐營。萬歷十年(1582年)冬,緬甸軍侵犯永昌、騰越,巡撫劉世曾請求“濟師”,派兵增援。萬歷十一年春天,劉綎被擢升為游擊將軍,負責騰沖一帶的防務,守備署就在騰沖。
緬甸本來離云南有一定距離,但緬甸方面自從一個叫“莽瑞體”的酋長以兵力征服諸番、實現(xiàn)統(tǒng)一后,憑借勢力強大,經(jīng)常騷擾明朝云南邊境。當時一個來自明朝江西地區(qū)的商人名叫岳鳳,驍桀多智,成為朝廷宣撫“多士寧”這個人的記室,但他設計謀害了多士寧,竊取了宣撫使的金牌印符,還主動投靠“莽瑞體”大酋長和他的兒子“莽應里”,內(nèi)外勾結(jié),狼狽為奸,禍亂大明疆土。
岳鳳糾集耿馬、南甸、芒市等地的悍匪和土司,聯(lián)合緬甸的大酋長勢力,各率“象兵“數(shù)十萬來攻打爭奪明朝境內(nèi)的雷弄、盞達、干崖、木邦、老姚、思甸諸處,很快又攻陷了順寧和,所過之處,“殺掠無算”,百姓遭殃。
岳鳳又引緬甸的“象兵”攻克猛淋這一帶,明朝指揮吳繼勛等戰(zhàn)死。當時,車里、八百、孟養(yǎng)、木邦、孟良、孟密、蠻莫這些地方土著“皆以兵助賊”,紛紛起來反叛,一時間,“賊勢益盛”,朝廷軍隊受阻遭劫。
黔國公沐昌祚聞警,移駐洱海,巡撫劉世曾亦移鎮(zhèn)楚雄。朝廷大征漢人“土軍數(shù)萬”,令參政趙睿堅壁固守蒙化,副使胡心得堅壁固守騰沖,同時派兵分守趙州、永昌,分道進擊,與亂賊大小激戰(zhàn)十余次,斬敵首級一千六百多。
當時岳鳳攻打姚關(guān),明朝軍隊正在吃緊時,劉綎的大軍及時趕到,“軍大振”,明朝軍隊士氣大振。叛軍首領(lǐng)岳鳳“度四面皆兵”,于是命令妻子、兒子和部屬來向朝廷軍隊投降。劉綎要求他們獻出金牌印符以及蠻莫、孟密的地盤。岳鳳一幫叛亂賊人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親赴劉綎軍營投降。
劉綎“乘勝掩擊”,又率部隊進軍緬甸。緬甸將領(lǐng)先逃走了,只留有少量部隊駐守,敵人處境困難,只好“縛緬(甸)人及象馬來獻”,蠻莫這個地方的叛亂終于平息。
孟養(yǎng)地方叛賊“將乘象走”,準備乘坐大象逃跑,也被劉綎軍隊“追獲”,活捉了反賊頭目。
云南叛亂平息后,劉綎“獻俘于朝”。萬歷皇帝告謝郊廟,受百官慶賀。劉綎晉級為云南副總兵。史載,劉綎力大無比,所用的大刀有一百二十斤,在馬上揮斬起來,“輪轉(zhuǎn)如飛”,天下號稱“劉大刀”。劉綎后來又參加了抗倭、東征西伐等戰(zhàn)役,是明朝著名守關(guān)征戰(zhàn)大將,有“晚明第一猛將”之稱。
三是征服播州楊氏土司之戰(zhàn)。
播州隸屬于貴州省遵義市,地處貴州省北部的大婁山脈東支中段與烏江中段北岸之間。據(jù)《明史》卷二百四十七《童元鎮(zhèn)列傳》記載,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童元鎮(zhèn)移鎮(zhèn)貴州,督永順、鎮(zhèn)雄、泗城諸“土軍”,大征播州,與地方賊軍楊應龍的武裝在烏江一帶展開激戰(zhàn)。
這一年的三月十五日,“賊以步騎數(shù)千先沖水西軍。軍中驅(qū)象出戰(zhàn),賊多傷。”沒過多長時間,“駕象者斃,象反走”。賊軍中的擲火器士兵又誤擊自己陣營,致使陣腳大亂,失敗是必然的。從“軍中驅(qū)象出戰(zhàn)”一句可見,當時明朝政府軍隊也在馴化大象來參戰(zhàn)了。
明代在貴州的播州設立宣慰使司,這位楊應龍是明代播州的世襲土司。
播州即為秦時的夜郎、漢時的牂牁(zāng kē),唐代貞觀中改“播州”,乾符初(874年),南詔攻陷播州,朝廷派太原楊端募兵收復其地,當?shù)赝林鴳逊心睿瑥拇藯钍显谀抢锷毖埽蔀橥了尽5牵瑮钍虾笠嵩缬胁怀贾模搅嗣鞒麄冇紦?jù)整個四川,獨霸一方的野心已經(jīng)十分明顯。
明穆宗隆慶五年(1571年),生性雄猜、陰狠嗜殺的楊應龍世襲父親楊烈的播州宣慰司一職。他又擅用閹宦來打通上下關(guān)節(jié),經(jīng)常違抗朝廷旨意,儼然是一個土皇帝。
萬歷十四年(1586年),楊應龍因向朝廷進獻大木美材七十棵,受賜飛魚服與都指揮使職。過了四年,貴州巡撫葉夢熊向朝廷上疏楊應龍諸多兇惡事件,巡按陳效歷數(shù)楊應龍有二十四大罪狀。由于朝廷的軍事力量大部分用于防備松潘地區(qū),沒有更多兵力再辟戰(zhàn)場,就對楊應龍的事情緩作處理。但到了萬歷十九年(1591年),楊應龍開始謀反,并且愈演愈烈了。到了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楊應龍以八萬叛軍奄襲綦江城,綦江城陷,事態(tài)愈來愈嚴重了。
據(jù)《明史》卷三百十二《四川土司二·播州宣慰司》記載,楊應龍的軍隊進城后,盡殺城中人,“投尸蔽江,水為赤”。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楊應龍五道并出,向周邊侵犯。
明朝政府軍隊在總督李化龍的調(diào)度下,齊集八路大軍來對付楊應龍的叛軍,其中由總兵劉綎“劉大刀”指揮的一路軍隊已經(jīng)攻打到了婁山關(guān)下。
婁山關(guān)是楊應龍老巢“海龍囤”的門戶,與海龍囤并稱天險,易守難攻。政府軍采取筑長圍的方法,“更番迭攻”,輪番進攻,激戰(zhàn)十分殘烈。最終堡壘被攻破,叛軍潰敗,楊應龍自焚身亡,其燒焦的尸體被政府軍從火焰中強行拖出。
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的十二月,李化龍班師回朝,將楊應龍的尸體及其子楊朝棟、其弟楊兆龍等押送京城,向皇帝報告后,對楊應龍進行剉骨揚灰,對其子其弟,在鬧市實施磔刑。
播州一仗,自朝廷出師至最后滅賊,歷時114天。播州從唐代乾符初年入楊氏,傳二十九世726年,至楊應龍而亡,楊氏土司世襲統(tǒng)治徹底結(jié)束。
我們從以上的“象戰(zhàn)”場面,可以對明朝在疆域開拓和保衛(wèi)方面所付出的巨大代價有所了解,同時也讓我們對大象這種動物的作戰(zhàn)功能有了充分認識。由此我想到,現(xiàn)今人們平時對弈的“象棋”,其來歷及個中隱含的意義是否可以從歷史的解讀中獲得新知?象棋中的“象飛田”口訣說明,大象與車、馬、炮一樣,在古人的眼中,就是具備強大的作戰(zhàn)功能的。“象棋”就是以大象為代表的動物大軍參加人類作戰(zhàn)的最好說明,并且大象的作用是最大的,否則,為什么以象來命名這種弈棋的名稱為“象棋”而不叫“馬棋”呢?至少我們可以認為,傳統(tǒng)的舜為弟弟象造“象棋”一說,通過大象的實際作戰(zhàn)能力了解,可以為我們熟知的中國傳統(tǒng)弈棋“象棋”的來歷及含義增添新的認知吧。
束有春 2021年2月5日初稿、2月7日定稿于金陵四合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