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海蘭
晚上八點鐘的敦煌,太陽依舊留戀著不肯離去。鳴沙山靜靜地臥在黨河的南面,刀削似的沙脊在傍晚的光線下不復白日里的硬朗而變得柔和起來。它與黨河交相依偎,共同描摹著敦煌美麗的夜景。
吸引我的,不僅是這沙丘河水的纏綿相依,還有那河岸花崗巖護欄上雕刻的名家學者對敦煌的留言。華人女作家聶華苓說:世界上有許多地方你可以不去,但是有一個地方你不能不去,那就是敦煌。
為什么要去敦煌?月牙泉和鳴沙山沙泉共存的景象固然令人贊嘆,但我相信這世上必有許多比它更奇特的美景。當我站在敦煌莫高窟前,凝視那一尊尊或莊嚴,或拈花微笑的菩薩佛像,洞壁上惟妙惟肖的經變圖和窟頂衣袂飄飄的云中飛天,耳邊似有渺渺的佛樂響起,乾達婆和緊那羅灑下漫天的花朵,冉冉升起的蓮花座上,如來佛慈悲地俯視眾生。那一刻,我的內心一片澄明。
三危山上的佛光,沙漠戈壁上吹來的異域風情,它們與從中原腹地噴薄而出的中華文明交匯融合,戰爭帶來毀滅的同時,也帶來了北方少數民族的文化沖擊,他們交織出這迷人燦爛的敦煌文化。誰也說不清,為什么這熠熠生輝的文明要以藏經洞的方式封存?千年之后,一座墻的轟然倒塌,昭示了這份文明的重現,也帶來了它被掠奪、被損害、被污辱的歷史。
這是一個貧弱民族的悲哀啊!可貴的是那個年代的中國知識分子們,不遠萬里,飄洋過海,克服重重困難,將那些被掠奪的浩瀚卷帙經文一字一字地抄錄下來,帶回中國。
我抱著輕盈的姿態而去,離開時,心情卻異樣地沉重。敦煌,你只是在我眼前晃動了一下面紗,卻讓我知道那面紗背后是窮極一生也無法觸及的歷史真相和無言述說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