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達藝思六十四
言恭達
▲我五歲起隨父親學書畫,而立之年后從游沙曼翁老師與宋文治老師。在從事書畫藝術的這幾十年里,我一直在思索這樣一個問題——書法究竟是什么?我們這個時代需要什么樣的書法家?一個書法藝術家,他生存的狀態與生活方式應如何選擇?答案只有一個:為人生的藝術!因為書法不是單純的線條藝術,它承載著歷史的人文記憶。藝術的“人文性”,它的“人本思想”將永遠超越藝術本體的技法層面而作為人類歷史的文化記憶積累下來。我常說,我們這一代書畫家很幸運,趕上了一個偉大的時代里最好的時期,是時代推出和造就了我們這批藝術家,我們與老師前輩們相比實在太幸福了!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不回報社會。“陽光下感恩時代,文化中敬畏傳統,民生里關愛大眾”。—個書畫藝術家,不能沉湎于閉門造車,而必須融入社會、感恩時代、感知民生、感悟生活,讓個人的生活體驗提升為時代的審美體驗,從而實現真善美相統一的審美理想。這也就是今天書畫藝術家創作的必由之路,也是一個有良知、有責任的書家的社會責任擔當。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面對“上山下鄉”的浪潮,我曾揮筆寫下“雙手繡出地球紅”的血書奔赴沙家浜“接受再教育”,一去就是七年。艱辛的農村生活使我第一次懂得創造財富的艱辛和尋求真正人生價值的思考,懂得怎樣享受做人的權利——要享受,先得創造!生命的律動在于創造!生命的價值在于人格的價值,在于你為這個社會留下什么。
▲從“文革”到“下鄉”,命運改變了我理想的初衷。生活的波折與苦難堅定了我“目標始終如一”的書學意志與信念。我終于駕駛藝舟出沒在書海的大濤中,在群星璀璨的歷代書家里搜尋著自己所鐘愛的大師作品。正草隸篆,廣泛涉足,興趣所至,廢寢忘食。顏真卿《祭侄文稿》、米芾《蜀素帖》《苕溪詩帖》的感染力曾使我迷戀;雍邑《石鼓》、泰山《金剛經》的金石氣曾使我震顫;而東漢居延漢簡的天真稚趣又使我醉倒……然而,“廣覽之下無約取,何能獨立成家?”這是一位歷盡滄桑的藝術老人——張懇先生曾對我說的話。我至今忘不了這位藝術家的聲音,忘不了他那令人神往的“煙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