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價

　　在汕頭澄海獅頭鵝養殖場，見我問這問那，香港商報的藍君禁不住打探“為啥？”我以自己愛吃廣東鹵鵝搪塞了。

　　“愛好”當然可以成為借口，但還有一條不太好明說的原因。就在這次廣東行之前，我的南京住宅附近，新開了一家食品超市，各地的品牌鹵菜應有盡有，一處醒目的攤位掛著“廣東獅頭鵝”的招牌，廣告語還寫著“貨發汕頭，澄海加工”。開業酬賓，顧客排起了長隊，我想，等幾天再嘗鮮吧。也就隔了一個星期，再去同一攤位，老板尷尬笑道，“廣東鹵鵝價位有點高，賣不動，停了。斬點鴨子吧！”于是，我順便知道了南京雞、鴨、鵝鹵制品的價位。燒雞18元/斤；鹽水鴨(烤鴨)18元/斤。鵝制品的價格接近翻倍，鹽水鵝(烤鵝)33元/斤，當然是地產鵝。

　　廣東當地的鹵鵝呢？我到汕頭次日的晚宴上打聽全了，鹵鵝50元/斤；鹵鵝翅70元/斤；鹵鵝肫80元/斤；鹵鵝掌、鵝腸110元/斤；鹵鵝肝120元/斤。廣東鹵鵝的鵝頭是連著長長的脖子賣的，價格說出來會嚇你一跳，每只在1000元至3000元之間。價格的高低根據鵝頭上“獅頭”(肉瘤)的大小而決定，10多斤的仔鵝一般6個月長成，幾乎沒有“獅頭”，頭頸與肉同價，兩年以上的成鵝才能顯出“獅頭”的壯碩和威武。

　　“獅頭”是澄海鵝的特有標志，也代表著潮汕鹵鵝的身價，一只20多斤3—4歲的成鵝，價格3000元以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鵝場

　　澄海獅頭鵝的價位為什么如此之高？

　　當然要從它的生存環境和物種品質說起。澄海是隸屬于汕頭市的縣級區，位于粵東韓江三角洲南海出海口，常年氣溫偏高，生態環境極好，海拔200至400米起伏的丘陵、草地、河流、池塘，非常適宜熱帶禽鳥生長。獅頭鵝作為我國唯一的巨型鵝種，羽毛棕褐，鵝冠飽滿，體型和體重均高出其它地區同類物種的兩倍，有“世界鵝王”之稱，在潮汕地區已有300多年的生存歷史。獅頭鵝雖然體型巨大，但和其它鵝類一樣，食物講究，以草為主，輔以螺貝類或小魚小蝦類的活物，基本不吃人工合成的飼料。這一點，與現在市場上鹵雞鹵鴨制品，包括活雞、活鴨完全不同，后者則幾乎全靠人工飼料喂養和催生，品質也就大打折扣，這就是鵝的價格遠高于雞、鴨的主要原因。

　　澄海地區有廣闊的地表水面資源，水體與土質有豐富的鈣、鉀、納、銅、鋅等有效成分和礦物質，非常適合林木、野草、水草、牧草及各類青飼料生長，尤其是獅頭鵝冬天愛吃的黑麥草。良好的天然條件和獅頭鵝自身的優秀品質，使得澄海獅頭鵝“一鵝絕塵，獨步天下”。食品專家的鑒定認為，20多種中藥材輔制的澄海鹵制獅頭鵝，光鮮油亮，醬香撲鼻，肉肥肝厚，美味可口，補中益氣，品質超群。“獅頭”飽含的膠原蛋白，富含多種微生素和氨基酸，兼具促進細胞再生和保濕、滋潤、防皺、袪斑的特殊功能。

　　所以，2022年2月，澄海獅頭鵝文化節上評出的鵝王，體重39.1斤，1.4萬元拍賣成交。

　　所以，2021年澄海獅頭鵝文化節上，鵝王34斤，這只鹵鵝的“獅頭”賣出價4000元人民幣。

　　鵝倌

　　上面兩項紀錄，均由汕頭澄海區潮鵬生態有限公司養殖場創造，公司董事長陳旭潮，總經理陳岳鵬。我們來到潮鵬的那一天，陳旭潮出差了，事后，通過微信，我與陳旭潮進行了交流。

　　陳旭潮說，他是真正的鵝倌，8歲的時候就開始放鵝了。祖父當時從南洋歸國，生產隊照顧爺爺年紀大，管放鵝，不用下農田干重活。小旭潮也就陪爺爺睡鵝棚，放鵝、斗鵝，整天和鵝廝混在一起。成年后，搞了個“小制造”企業。企業成功后，自己富了，但看到鄉親們家庭的變化不大，于是，想動員大家一道養殖獅頭鵝。

　　為了科學論證，2014年開始，他走訪了上百家養殖戶(場)，整理了一份97頁的調研報告，從種植、養殖、屠宰、運輸、配送到鹵制、銷售、終端餐飲等，提出了一條完成的產業鏈計劃。現在，潮鵬已經形成種鵝存量3萬羽、年供鵝苗50萬只、基地面積15萬平方米的現代化養殖場規模。以潮鵬為產業鏈的龍頭平臺，帶動周邊鄉鎮和鄉親們養鵝致富，去年，這條產業鏈上的養殖戶，收入少的5、6萬元，多的超過了10萬，澄海區2021年養鵝收益，已經達到35億元，預計2025年要突破40億元。

　　陳旭潮說，和爺爺那時候的鵝倌不一樣，他現在當鵝倌是“養殖”，爺爺當鵝倌是“放牧”。放牧式的養鵝嚴重破壞生態環境，鵝群過處，河水污染，草木凋殘，一地鵝毛。而現代化的獅頭鵝養殖，講究循環利用，講究自然消納，講究生態平衡，講究服務終端。譬如我講到的南京攤位上的廣告詞，“貨發汕頭，澄海制作”，那真是他們詩意的貼心服務，用潮鵬的專業術語表達，稱作“生物冷凍，鎖住香味”，讓銷售到世界每個角落的澄海鹵鵝，都香味如初。

　　鵝歌

　　難怪，廣東人請客有“無鵝不成宴”的說法。難怪，澄海獅頭鹵鵝和江蘇的河豚、新疆的牛排、大連的海參一樣，成了地標一樣的名菜。難怪，潮鵬養殖成了汕頭游客的必到打卡點。

　　果然，走進潮鵬養殖場，像走進現代化的標準廠房一樣，一方鵝池，一片草地，一座鵝棚，色彩分隔，有序排列。走進如此規模的現代化養殖場，3萬羽種鵝，有如3萬名歌唱演員，在多聲部地詠嘆“鵝、鵝、鵝”的混聲大合晿，如此波瀾壯闊的露天音樂會您見過沒有？真是：半畝方塘，云影天光，鵝歌震蕩，心花怒放。

鵝池上空飄蕩的鵝云

作家黃亞洲在孵化車間手托剛出殼的鵝苗，左為作家何立偉。

　　仿佛是種天人感應，當我們“品鑒嶺南”采風團的作家們在鵝池邊留影的時候，天幕上居然飄來一朵形似神似的鵝狀白云。團長黃亞洲是中國作協原副主席、浙江省作協主席，是作家，也是詩人，而且以“快槍手”著稱，見此情景，立馬仿駱賓王的《詠鵝》詩，書贈潮鵬產業園：

　　鵝鵝鵝，

　　獅頭向天歌。

　　美味走天下，

　　全球迷鹵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