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生

　　又到了豌豆花開的時候。

　　裊裊炊煙，潺潺流水，風景獨好。一株株豌豆立在道旁，花開正茂，嫣然一笑，引人入勝。嫩綠的豆秧，碧綠的枝葉，墨綠的花萼，列兵一樣，簇擁著嬌艷的花朵。花朵外圍，大瓣如旗如蝶，五彩繽紛，在籬間飛舞；花朵內中，小瓣如翼如霞，晶瑩剔透，在枝頭流蘇；最里面的花蕊，雌雄同體，顧盼生姿，香氣四溢。這般良辰美景，隔著屏幕，我似乎都能聞到豌豆花的香味。

　　“這是什么花？”友人在朋友圈里曬出美圖。到底年輕啊！好像發現了新大陸。

　　“這是豌豆花！”我脫口而出，幸福在嘴角上揚。

　　“豌豆花，豌豆花，花兒謝了結豆莢。豌豆莢，豌豆莢，睡著幾個胖娃娃。胖娃娃，胖娃娃，長大撐得豌豆炸。豌豆炸，豌豆炸，又香又脆笑哈哈。”我一口氣背誦完這首童謠，因為它在我的記憶里早已根深蒂固，從未忘懷。

　　瞬間，朋友圈里沸騰起來！或許因為豌豆花的別具一格，或許因為豌豆花作為青春的記憶符號，令我們的內心五味雜陳。在點點淚光中，我們好像找回了童年熟悉的背影，也好像垂涎了童年舌尖上的美味。

　　未等豆花謝盡，已有“先頭部隊”結出了果實：一排排豆粒在豆莢里膨脹，像飽滿的米粒，又像綠色的珍珠。不用偷，不用搶，太平常了，家家戶戶都是盆滿缽滿。豌豆糯米粥、豌豆炒雞丁、豌豆炸丸子、豌豆熱雜面、豌豆炒肉末……吃法太多，記不下來。豌豆好脾氣，與世無爭，即使由主角變成了配角，也活色添香，令人印象深刻。真是“不拿豌豆當豆子”！但是也由此看出，“吃貨”對豌豆的喜愛。

　　豌豆涼粉，嫩滑清爽，是我的最愛。一杯豌豆干粉，加入等量的水稀釋。在鍋里添水，旺火燒開后，轉小火，倒進豌豆水粉。邊倒邊攪，邊攪邊倒，倒完再攪，攪到通透，這是最關鍵的步驟，絕不能有一絲偷懶。有幾次，奶奶腰疼攪不動了，我想替換她，她卻擺手不讓我說話，弄得我一臉疑惑。不一會兒，明晃晃的豌豆粉水，如透明膠一般，逐漸凝固。然后關火，把豌豆粉水倒進干凈的容器里，靜待冷卻。

　　可別閑著，把黃瓜刨絲，或者拍好切碎，只等涼粉成型，切成條狀，相會于盤。這一回，豌豆終于做了主角，有人等，有人配，有人捧。醬油、陳醋、辣椒油、香油、小蔥、蒜蓉、芝麻醬，齊刷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都等著她閃亮登場。

　　若干年后，我才頓悟：做豌豆涼粉，要用石臼將豌豆脫皮成粉，這樣做出的豌豆涼粉才有靈魂；攪拌的時候，不許說話，不停均勻用力，這樣做出來的涼粉才有奶奶的味道。

　　想吃豌豆的時候，我就去找奶奶。奶奶不在的時候，我站在墻頭外柵欄邊的豌豆花旁，在一片姹紫嫣紅中，等她，靜靜地不說話，就感覺十分溫暖。

　　沒想到今日不經意看到豌豆花開的美圖，沉淀在心底的那一抹溫暖，又瞬間蓬勃生長，幻化成翅膀，帶我飛越千山萬水，夢回故鄉，仿佛又能看到奶奶微笑著站在豌豆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