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山:放眼望去都是驚喜
□ 張永祎
無錫市惠山古鎮的入口處,有一座大型照壁迎面而立。正面鑲有“惠山古鎮”四個大字,是集朱熹的墨寶而成,剛毅雄特,深沉古雅,特別是一氣呵成的“惠”字,惠風,惠澤,惠然,惠顧,凡此種種都凝聚著中庸和諧的美好意境。背面印有《惠山古今考》卷首的“九龍山勝跡圖”,按圖索驥,九龍山由南向北望,山形如九條蒼龍,頭東尾西,延伸至太湖;由北向南望,則宛如一條長龍臥地。相傳舜帝曾在這里躬耕隴畝,乾隆帝對此也喜愛有加,剛來到這里,就忙不迭地稱其為“江南第一山”。
但要說九龍山與“惠”字結緣,還要追溯到晉朝。那時有位西域僧人慧照千里迢迢來此傳道,口授心傳,弘揚佛法,信眾日多,名氣漸大,許多善男信女便以“慧照”之“慧”稱之為“慧”山。因古時“慧”“惠”是可以互用的通假字,一而二,二而一,古鎮也因“惠山”而得名。
水鄉古鎮,夢里江南。京杭大運河支流惠山浜蜿蜒曲折于古鎮之間,碧波蕩漾,古橋橫臥,白墻黑瓦,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刻滿了歲月的斑駁陸離,記載著兩岸的純情,揮灑著濃郁的詩意,也描繪出歲月的古老。小舟輕搖,穿梭于狹窄的水巷之間,宛如一幅漸次展開的水墨畫,記敘著千年的故事。
“祠堂群”獨步天下
惠山古鎮至今保存著自唐代到民國這1200多年間的古祠堂及遺址118處,祭祀姓氏70多個。據史料記載,惠山祠堂涉及的歷史名人達80多位,其中,宰相、尚書、御史25人,儒家學者17人,忠節之士30多人。
要說一個地方有一個或幾個祠堂,那不足為怪,但如此數量之多、密度之高、類別之全、風貌之古地集中在一起,確實為國內外所罕見。它們不僅完整而系統地保存了中國祠堂文化發展的千年歷史,也為國內外正在不斷消失的傳統祠堂文化提供了寶貴的群落遺產。它們各有所勝,各有所屬,就像展示祠堂標本的露天博物館一樣,確實讓我們興趣盎然。
這些祠堂究竟是怎么來的?據地方文獻記載,這個祠堂群始建于唐代而盛于明清,綺麗余波一直蕩漾到民國期間。最古老的祠堂是“大王廟”,祭祀的是戰國時期楚國宰相春申君黃歇。明代嘉靖之后,民間聯宗立廟建祠之風大興,于是在惠山山麓,惠山浜上、下河塘兩岸及橫街、直街兩側,逐漸形成了現今所見的祠堂群分布基本格局。
這些祠堂究竟有幾種類型?大概有11個大類27種,主要包括欽定官設的祠堂、民間聯宗立廟兩大類別。前者有尚書祠、侍郎祠、御史祠、巡撫祠、忠節祠、貞節祠等,后者有神祠、先賢祠、墓祠、寺院祠、宗祠、專祠、書院祠、園林祠、行會祠等。就建筑形式而言,主要有三種風格:第一類為園林式。主要吸取了江南園林建筑的精華,與眾多私家園林極為相仿。亭臺、樓閣、古木、花草、假山、池塘、曲橋、回廊,一副盡斂遠山近水、以小見大的緊湊格局。諸如王恩綬祠、陸宣公祠、楊家祠堂等都屬于這一類。第二類為民居式。其形式以傳統民居為基本格局,平面設有幾進,以天井式或簡單的庭院作為過渡,像薛家祠堂、唐襄文公祠、倪云林祠、李家祠堂等都屬于這一類。第三類為民國式。在中式的圍廊格局中糅合進西方美學,對幾何線條與圖形彰顯情有獨鐘。
哪個姓氏擁有的祠堂最多?這些祠堂所供祀的人物姓氏,可以查到的有“吳、華、錢、楊、秦、顧、薛、唐、榮、尤、陸、鄒”等。一開始大家都普遍認為,“楊”姓創“一姓多祠之最”,有6座祠堂,具體分布為惠山直街3座、惠山橫街1座、惠山下河塘2座。但后來通過進一步深入探究,推翻了這一結論,目前確定祠堂最多的姓氏是“王”姓,共有祠堂9座。
這些祠堂是怎么被發現的?1949年以后,惠山祠堂建筑群大概有70%被用作民居,“七十二家房客”身居其中,渾然不覺。直到上世紀90年代,因要疏浚整治二泉的出水問題,無錫市園林局高級工程師夏泉生帶領團隊在此處進行實地勘查,意外地發現了這片祠堂建筑群的存在。
為什么祠堂會在這里如此集中?建祠立堂不僅代表著對先祖圣賢的敬重思念,還有對子嗣光宗耀祖、家族長盛不衰的期盼。惠山古鎮山清水秀,風光無限,風澤清暢,氣爽節和,是許多望族世家看中的理想之所,他們都以能夠在此占地祭祀先祖為榮,所以爭先恐后也就不足為怪了。另一個原因就是這里水陸交通比較發達,各種建筑材料的運輸非常方便,與同類地段相比,選擇在這里建祠會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成本,這也是祠堂趨之若鶩的一個重要考量。同時,隨著貿易日益發達,這里逐漸成為江南的一個商業中心,許多發家致富者有了錢,腰包也鼓了,飲水思源,不忘祖恩,比肩繼踵地在此興建祠堂,讓自己的家族祭祀有了落腳之地,這里也經常成為他們磋商議事的重要場所。
祠堂對于文化傳承有什么作用?祠堂文化不僅涵蓋祠堂、祠產、祠約、祠規、祠禮等領域,還包括譜牒文化和姓氏文化等。多年來圍繞著這些祠堂的前世今生,當地人在浩瀚的典籍中積極尋找失落的記憶,將或散失或停修的家譜重修或續上,現已收集70多個姓氏的幾百部家譜。同時祠堂作為氏族情感的載體,也引得海內外的同姓后裔紛紛到惠山來尋根訪祖,他們在這里不僅找到了鄉土情結,也找到了氏族文化的精神家園。再次,這里也是族人心靈的歸宿,是他們共同奔赴的祭祀之地。每逢佳節,許多族人都會不約而同齊聚一堂,共同緬懷先祖圣賢,祈求家族興旺發達。
歲月流轉,祠堂依舊。作為族源祖根、血緣脈絡的建筑標志,祠堂代表了華夏文化的特有存在。祠堂前,石獅威武,古樸莊嚴,堅守著這片神圣的土地。門楣上,牌匾高懸,金光閃閃,記載著家族的榮耀與滄桑。祠堂內,擺設整飭,神龕莊嚴,供奉著肅穆的祖宗牌位,香煙繚繞,燭光搖曳,四柱聳立,條幅遍垂,我們置身其中,一種莊重而神圣的氛圍油然而生……
“惠山寺”獨樹一幟
惠山祠堂群“不是一天建成的”,但它們都是圍繞著惠山寺而漸次鋪開的。
惠山寺,位于惠山秀嶂街(今惠山直街和橫街交接處),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距今已有1500余年。惠山寺是江南地區著名的古剎,曾列“梁溪十大叢林”之首,聲名遠播,香火不絕。唐宋之時,盛極至巔,僧舍多達1048間。多少騷人,夢牽魂繞;多少墨客,慕名而來。比肩繼踵者有:南朝著名文學家江淹,唐代著名詩人王武陵、郎士元、張繼、皮日休、“茶神”陸羽,宋代大文豪蘇東坡、著名詞人秦少游,元代大書法家趙孟頫,明代大畫家唐寅、沈周,清代著名詞人納蘭性德、陳維崧等。
最出乎我們意料的,就是唐朝著名詩人李紳年輕時曾在這里讀過書。他是亳州(今屬安徽)人,因為父親李晤到晉陵(常州)任職,全家來到無錫,就住在惠山腳下。15歲那年,李紳被家人送到惠山寺讀書。南宋史能之在其所著《咸淳毗陵志》中說,“李相書堂在惠山寺,唐宰相李紳肄業于此”。清朝康熙年間吳興祚等人撰《無錫縣志》也稱:“李紳宰相的讀書臺,在惠山寺左,李紳未貴時,讀書于此,后因置臺。”惠山寺現在還有“李相讀書處”。李紳的兒子李濬在《慧(惠)山寺家山記》中說,金陵管轄的常州南有個無錫縣,當地有個佛寺叫惠山寺,這就是我的“家山”。李紳34歲考中進士,補國子監助教。后來雖官至尚書右仆射,但對惠山寺始終念念不忘,他曾作《憶題惠山寺書堂》:“故山一別光陰改,秋露清風歲月多。松下壯心年少去,池邊衰影老人過。白云生滅依巖岫,青桂榮枯托薜蘿。惟有此身長是客,又驅旌旆寄煙波。”慊慊思歸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惠山寺里有舊夢,煙波云里空惆悵。念茲在茲,思茲想茲,心里一直都有茲,也永遠不會忘記于茲。
為什么我們對李紳格外情有獨鐘?“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正是他這首家喻戶曉的《憫農》道出了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凡的哲理,這首詩一經出現便形成燎原之勢,如今已積淀為中國人的集體審美。因為通俗易懂,所以婦孺皆知;因為膾炙人口,所以千古傳誦。
這首詩雖不是在惠山寺寫的,但惠山寺卻以此為耀,在大門口赫然張貼著這首詩,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才是作者正宗的產地。
歷經千年,惠山寺屢遭焚毀,留存的古跡主要有古華山門、金剛殿、金蓮池、金蓮橋、御碑亭、聽松石床、古銀杏樹、云起樓等,最讓人稱奇的是大雄寶殿門前那棵古銀杏樹。這棵高達20多米的銀杏樹,相傳是明代洪武初年,由惠山寺的性海大師親手栽種。據說當年他沿著廟宇的前門,一共種植了18棵,象征著佛門的十八羅漢,但到了今天碩果僅存。每年秋季,無數金黃色的銀杏葉從樹上飄落到惠山寺門前,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銀杏葉,在陽光的照耀下,宛如一片片璀璨的金箔,熠熠生輝,不僅讓佛頂之光變成了世俗之情,也好像在不斷呼喚古老的寺廟再度煥發青春。
2004年4月26日,這座具有1500余年歷史的江南名剎重新修復開放并恢復了宗教法事活動,從此晨鐘暮鼓、經聲佛號又久久地回蕩在惠山之麓……
“寄暢園”獨辟蹊徑
寄暢園又名“秦園”,因為這個園子一直在秦氏家族的手中進行時間接力。明正德年間(1506—1521年),北宋著名詞人秦觀的后裔,弘治六年進士,曾任南京兵部尚書的秦金,購惠山寺僧舍“漚寓房”,并在原僧舍的基址上進行擴建,壘山鑿池,移種花木,營建別墅,辟為斯園。秦金過世后,為其族侄秦瀚及其子江西布政使秦梁繼承。秦梁卒后,改屬其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湖廣巡撫秦燿所有。萬歷十九年(1591年),他因受到其師張居正的牽連而被解職歸鄉,朝政失意,心情郁悶,再也不屑于與世俗為伍,只希望通過寄情山水,排解心中的不快,于是借王羲之“寄暢山水陰”的詩意,改園名為“寄暢園”。
這座疏野私家小園,經過多年的潛心修煉,逐步脫穎而出,冠絕江南。步入園中,靜謐而深邃,風景怡然,宛如一幅精致的畫卷。這里是無錫的著名地標,所以每每來到無錫,都會跟著四季的腳步,領略不同的勝境。春日里,百花齊放,爭奇斗艷;夏日中,綠蔭如蓋,清風徐來;秋風起,落葉紛飛,金黃滿地;冬雪落,銀裝素裹,靜謐祥和。每一季都有不同的景致,不同的韻味,讓人流連忘返。
自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到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的整整一百年間,兩位皇帝12次巡游江南,每次都必游這里,留下了許多墨寶。也許是受到爺爺的影響,辛末年(1751年),乾隆首次南巡,就欽定寄暢園為巡幸之地,他也想看看這里究竟有怎樣的景色,能讓康熙帝那樣的如癡如醉。沒想到乾隆來看了之后,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喜過望、贊不絕口,認為“江南諸名勝,唯惠山秦園最古”。日后乾隆屢屢光顧,不厭其煩,喜其幽致,愛不釋手,攜圖以歸,照樣克隆,在北京專門仿建一園,命名為“惠山園”。其實江南有許多有名的私家園林,何以它們都難入乾隆的法眼,獨獨寄暢園讓他欲罷不止?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能把乾隆帝喜歡寄暢園的真正原因找到了,該園究竟有什么魅力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正好有機會到北京,我們專門去看了這個“惠山園”,地處清漪園萬壽山東北麓,園內共有亭、臺、堂、榭13處,并用百間游廊和五座形式不同的橋相溝通,巧于因借,混合自然,與寄暢園何其相似乃爾。據說嘉慶十六年(1811年)在對惠山園進行重修的時候,將其名改為“諧趣園”。我們覺得這個名字改得好,應該說抓住了乾隆帝喜歡寄暢園的靈魂。如果說用“惠山園”作名僅得其“形”,而用“諧趣園”作名卻能攫其“神”。“諧趣”對于惠山園來說是畫龍點睛之筆,對于寄暢園來說也是獨辟蹊徑之鑰。
所謂“諧”,就是“諧中和”。寄暢園分東西兩部分,東部以水池、水廊為主,極盡曲岸回沙之妙;西部以假山樹木為主,雜樹垂蔭,山嵐煙輕。一路走來,鳳谷行窩、鄰梵閣、美人石、知魚檻、七星橋、八音澗、含貞齋、九獅臺、秉禮堂、錦匯漪、郁盤亭、清響月洞、涵碧亭等鱗次櫛比、目不暇接。整個園林有高有低,有凸有凹,有曲有折,有峻有懸,有平有坦,自成天然之趣,不煩人事之工。那些錯落有致的假山與曲折蜿蜒的流水,仿佛是大自然的縮影,讓人在方寸之間領略山川的壯麗與溪流的柔美,由衷欽佩大自然的包容萬象,能夠在有限的空間里做到循序漸進、有板有眼,描繪出如此多樣統一的中和之美。
所謂“趣”,就是“得靜趣”。雖然這里幾近凡俗的喧鬧,但掩起門來就能隔絕喧嚷,成為一個遠離塵囂的世界。我們發現,寄暢園的景色,皆圍繞一泓池水而展開,山影、塔影、亭影、榭影、樹影、花影、鳥影,盡匯池中。而“影”與“靜”乃一幣兩面,形影難離,即所謂“影靜園林燕雀閑”是也。影不動則風無聲,影沉璧則靜無語,時間因此而變得緩慢,歲月也因此而變得靜好,深入其中,讓人很快忘卻塵世的煩惱與喧囂,只想沉浸在如此寧靜與美好之中,感受著大自然賜予的那份平和與安寧。
一方庭院、一池春水,亭臺樓閣,自成圖畫,我們覺得這里不應該是當年主人負面心情的表達,而應該是人們正面心情的塑造。山笑人怡,水笑人醉。如此山水,又怎能不讓人心情舒暢呢!
“二泉映月”獨標性靈
1950年暑期,中央音樂學院為了發掘和保存民間音樂,委托楊蔭瀏教授專程到無錫去收錄阿炳的二胡名曲。當楊教授問到曲名時,阿炳說:“這支曲子還沒有名字呢!”楊教授又問:“你常在什么地方拉?”阿炳回答:“我經常在街頭拉,也在惠山泉庭上拉。”楊教授脫口而出:“那就叫《二泉》吧!”轉念一想,《二泉》不太像一個完整的曲名,倒是粵曲《三潭印月》之名可以借鑒。有人建議叫《二泉印月》,楊教授想了想說:“‘印’字是抄襲而來,不夠好,無錫有個映山河,就叫它《二泉映月》吧!”這個名字看似得之偶然卻成之必然,不僅曲名有創意,更兼精神內蘊的契合。“泉者冷也,月者寒也”,二泉映月喻意“以冷應冷”,就是以冷峻之心直面冷酷現實,從夜闌人靜、泉清月冷的曲調中,猶見阿炳坎坷一生中的剛直頑強。
《二泉映月》全曲共分為六段,通過五次變奏不斷升華。開始部分的一聲深沉痛苦的嘆息,意味著這是從心靈里流淌出來的音泉。伴著音泉的涌動,這支婉轉的樂曲又娓娓地講述著作者辛酸悲苦而又充滿坎坷的一生,山重水復,柳暗花明,奔向高潮之時,仿佛是從阿炳心靈深處迸發出的抗爭之聲,也是阿炳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在這高昂洋溢的高音區之后,曲調并未馬上平復,好像其情未了、意猶未盡,所以在結束句中仍顯意味悠長,仿佛還在默默地傾訴著,傾訴著,傾訴著……
許多人對二泉的了解是因為《二泉映月》,事實上它早就聞名遐邇,但必須肯定的是《二泉映月》讓人們再次聚焦了“二泉”。據《惠山寺新泉記》記載,惠山系烏桐砂巖,泉水經過濾,含礦物質多,水色透明,甘冽可口,為煮茶珍品。相傳唐大歷年間無錫令敬澄因水導流、順勢而鑿,形成了九龍十三泉,尤以二泉最負盛名。唐代“茶圣”陸羽在中國第一部茶學專著《茶經》中記載,他品天下泉水20種,認為廬山康王谷谷簾泉第一,無錫惠山寺石泉第二,蘄州蘭溪石下水第三。另據唐代張又新《煎茶水記》載,刑部侍郎劉伯芻曾言,“水之宜茶者七:揚子江南零水第一,無錫惠泉第二,蘇州虎丘第三”。根據陸、劉二位古代品茗專家品定,惠山古泉均列第二,故稱“天下第二泉”。人們好像對第一和第三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同意見,但對二泉的認同卻是完全一致的。北宋文學家蘇軾《惠山謁錢道人烹小龍團登絕頂望太湖》中“獨攜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的浪漫詩句,最為恰當地代表著人們的共識,一致認為“乃人間靈液,清鑒肌骨,漱開神慮,茶得此水,皆盡芳味也”。
于是,元朝大書法家趙孟頫干脆將 “天下第二泉”書寫于二泉亭中的石碑上。二泉分上、中、下三池。上池八角形,為泉源所在,水質至純。石欄已被磨得十分光滑,提水腳踩的位置有幾個深陷的窩口,這是千百年來人們取泉煮茶留下的痕跡。中池為方形,青石圍欄,池石為底,活水細流,澄澈可愛。下池最大,為長方形,鑿于北宋明道年間。每年秋季陰歷七月半的晚上,一輪皓月就會倒映在池中,是天然的“二泉映月”。
1949年7月23日無錫解放,阿炳和他的《二泉映月》等樂曲獲得新生。1950年9月25日,無錫牙醫協會成立大會舉行文藝演出,當時阿炳已重疴纏身,缺氣乏力,但他堅定地說:“我給無錫的鄉親拉琴,拉死也甘心。”那天滿場都是人,連窗臺上也站滿了人。一曲《二泉映月》演奏后,臺下掌聲和叫好聲、歡呼聲不斷,阿炳勉力脫帽點頭示意。中國唱片社于1950年夏將此曲錄音制成唱片,暢銷海內外。1959年國慶10周年時,中國對外文化協會又將此曲唱片作為我國民族音樂的代表之一送給國際友人。1985年,此曲在美國被灌成唱片,并在流行全美的10首中國樂曲中名列榜首。1992年,《二泉映月》入選“20世紀華人音樂經典作品”。
“惠山泥人”獨得天厚
惠山泥人,系采用惠山特有的黑土捏制而成,據說此土泥質細膩柔軟,搓而不紋、彎而不斷、干而不裂,可塑性極佳。
惠山泥人是具有濃郁江南地方色彩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當地人向我們介紹,關于惠山泥人的來歷在民間有兩個傳說:一種說法是來自尊奉祖師的習俗。無錫的泥人業把自己的祖師奉為戰國時期的孫臏,事出有因。同是軍事家的龐涓因心胸狹小,嫉賢妒能,用計砍去孫臏的雙足。孫臏逃到吳國,流落在惠山一帶,用捏泥人、泥馬的方法來研究破解龐涓五雷陣的戰法,真力積久,大徹大悟,被齊國拜為上將后,在與魏國作戰時用此法殺了龐涓,大獲全勝。惠山泥人的技藝也因此代代流傳,孫臏也當之無愧地成了祖師爺。還有一種說法是來源于劉伯溫。據說朱元璋派軍師劉伯溫出外查勘,到了惠山,劉伯溫發覺有王者之氣。為了破壞風水,掐斷龍脈,他就教當地人在惠山腳下取泥捏作,讓無錫只出泥皇泥將,再也不會出皇生相。沒想到這個并不美好的初衷,卻給后世留下了精美絕倫的惠山泥人。
這兩個傳說充滿著夢幻般的想象和虛構,雖經不起推敲,但也說明了惠山泥人的源遠流長。1954年在惠山附近出土的漢代和唐代陶俑中就出現了早期泥人,先聲奪人之勢已見端倪。到了南北朝時期,惠山泥人有了進一步發展,表現在品種、類型和風格的多樣化。到了明清時期,這里聚集了越來越多的祠堂,隨之產生了一個新的職業叫“祠丁”,他們的任務主要是潔凈神位、保管好祠堂里的宗譜等文獻和禮樂祭器,同時還要防火防漏、滅鼠除蟲、清掃庭院、養護花木,以及為家族祭祀做好準備。應該說,工作面廣量大,但收入極其微薄,因入不敷出,常常捉襟見肘。為了維持家庭生活,許多祠丁便操起天生絕技,利用閑暇時間,做起了泥人貼補家用,彼此呼應,風生水起。
惠山泥人一般可分為兩大類:一類為“印模泥玩具”,也稱“粗貨”。采用模具印坯,手工繪彩,造型單純,用筆粗放,色彩明快,形神兼備,內容大多以喜慶吉祥題材為主,如老壽星、漁翁得利等等。另一類是手捏戲文,也叫“細貨”,手捏泥人,構思雋妙,做工精細,郭沫若先生贊其“人物無古今,須臾出手中”,屬泥人精品,具有較高的藝術欣賞和收藏價值。
不同凡響的是,無論粗貨還是細貨,皆形神兼備、意趣無窮。手工藝人在一刀一痕、一捏一拉、一色一彩中雕琢時光,讓洶涌澎湃的激情變成靜如止水的專注,把自己的生命意識漸次融入美輪美奐的藝術靈感之中,進而喚起并植入泥土的靈魂,讓其呼吸,授其生命。“捏世上萬狀物,塑人間百態形”,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就是“大阿福”。
據說在很久以前,惠山一帶野獸橫行,危害兒童。有個“沙孩兒”,勇斗猛獸,為民除害,深得人們的愛戴。“沙孩兒”死后,為了紀念這個懲惡揚善的英雄,人們用惠山黏土塑造了勇敢的“沙孩兒”形象。后來,經過歷代藝人不斷地加工創造,這個寄托著人們美好向往、避災鎮邪的藝術形象,便在惠山泥人中活了下來,成了人們記憶中的真心英雄。那胖胖的大阿福,總是開口常笑,始終代表著勇敢、吉祥和喜氣。據說2008年在北京舉行的第29屆奧運會吉祥物“福娃”,其栩栩如生的形象就是脫胎于惠山泥人的大阿福。
若要欣賞更多的泥人作品,還得要到中國泥人博物館去看一看。泥人的歷史性、故事性、世俗性、多樣性、傳承性和創新性,在這里都得到了琳瑯滿目的展示。那些活靈活現的泥人塑像,造型生動,色彩鮮艷,富有表現力。“才子佳人由我泥塑,王侯將相憑吾手造”,人間煙火,市井百態,有聲有色,有滋有味。當我們看到兩個手拿泥人的小女孩在爺爺面前比拼逗趣的情景時,不禁駐足,凝視良久,如此生活小品非常真實,既搶眼,又傳神,還感人。諸如此類的作品,可以說不勝枚舉,因為時間關系,我們只能走馬觀花。這里確實是千百年來泥人工藝集大成之地,捏泥塑之作,得山水之趣,傳世俗之情,彰人文之粹,舉凡捶泥、揉泥、用泥、塑泥等,應有盡有,巧奪天工。如果到惠山古鎮,你不到這里來看看,真的不知泥塑之奇之巧之美之驚人!
秋風掃過,稻香彌漫,夕陽西下,紅霞滿天,金色的余暉灑在燒香浜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如同點點碎金,讓人神迷心醉。古鎮里不動聲色的新創、司空見慣的新奇和突如其來的新穎,我們對此沒有先知先覺的驚奇,卻有后知后覺的驚嘆,但更多地還是那種在不知不覺中的驚喜。走直街,看橫街,過小橋,進小巷,那些溫馨的畫卷,那些生動的歲月,那些感人的細節,撲面而來,俯拾皆是,美不勝收!
(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