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到春行早
岸堤上楊柳的枝條,不再像冬日那樣在嚴風的搖曳中,被迫地體驗冷酷與冰沍的折損,它似乎聞到了維初的氣息,那是風兒賜予它的感知,告訴它此搖曳非彼搖曳,隱藏著復活的希冀。與此同時,挺直的樹干吮吸到凍土里積蓄了一冬的養(yǎng)分,開始滋潤樹的皮和肉,憤懣地鄙視嚴冬的虧待,與早春做著潛移默化的互動,擬將用竦立的筆法,書寫2024枝繁葉茂的篇章。樹木的春行具備了這樣的抉擇,得到了時節(jié)的準允和支持。
枯萎的冬草,依舊被初起的春風吹拂的沙沙作響,但它悄然脫離了冬日那般無奈與痛楚的掙扎,慢慢地產(chǎn)生了細微親昵的變化,揉碎在浮躁間,一如既往做著芳草如茵的美麗春夢,欲將憑借其原有的能耐,重新為原野鋪上嶄新的綠氈子。這并非是它的自信使然,而是它緊隨春的腳步前行的必然趨勢和結果。是輪回,是延續(xù),是永恒。
寫到此,我忽然想起塵封已久都往事來了。記得在我童年的時候,三姨寫過一首題為《春行》的詩:立了春的風/親和的友善可人/撩動了我的發(fā)/輕盈的蕩漾于額前/像還未變綠的黃草/在原野的風波里/搖曳著枯萎的葉條/我是草也罷/草是我也罷/都在走著復活的路/陳述歲月的津梁。
這是其中的一節(jié),全詩寫的很長。三姨的情感豐富,借景抒情,情景交融,虛實相生,表達了她對春行早的客觀意識與思想感情,發(fā)表在90年代的《詩刊》上,成為她教學之余的一個收獲。
2024的春行早如約而至,受到三姨的詩作《春行》的影響,于是便有了我的自命題的《早春》,時令剛起頭兒,算是一個鋪墊吧,以此引發(fā)我更多一點的觸景生情的練筆。
初春的風
使勁地從嚴寒堆里迸發(fā)而出,走另辟蹊徑的路子,把從善如流的涌動變成清新的、悄然吹拂的初春的風。
初春的風,給人以淡淡拂面的溫柔,像極了護膚霜搽在臉上,一股滋潤感宛如石上清泉注入心田,美了興高采烈的漫步初春所有的人們。
凜冽的寒風被初春的風取而代之,楊柳、榆槐等落葉喬木,聞到了春的氣息,裸露的枝干開始蘇醒和萌動,要不了多久,岸堤邊的垂楊枝條上,就會生出毛茸茸的嫩芽,像五線譜的音符一般在初春的風里搖曳著,快樂而欣然,浪漫而嬌媚。
小溪最喜歡初春的風,打破它沉默了一個整冬寧靜,那被輕盈吹拂的水面,如同人們微笑時產(chǎn)生的眼紋,騰起了微微的、細細的波浪,鼓動了它流向遠方的活力。
城市鄉(xiāng)村,山巒河流,大地原野,無不感受到初春的風,在慢慢的輕拂中形成了浩蕩的趨勢,高歌一曲新春來,喚醒百花齊開放,春色滿園,為期不遠。
在秦淮河岸邊漫步,初春的風蕩漾在臉龐,一股股愉悅感油然而生,使人在展望龍年的繁榮興旺中,由衷地為之抒懷:
初春風兒傳吉祥
大地穿上新衣裳
龍行龘龘展新容
欣欣家國必興旺
書寫時代新篇章
講好中國美故事
行穩(wěn)致遠從頭越
攜手彼岸接輝煌
初春的原野
看上去原封不動地保持了嚴冬時的樣貌,但實際上原野上的草木,聽見了春的腳步向它走來的聲音,感覺到復活的希冀近在咫尺,被抑制了良久的精神即將得以煥發(fā)。
荒涼的凍土上凝結的薄冰層,像玻璃受到撞擊,散發(fā)出咯噔咯噔地炸響,隨之開裂成縱橫交錯的、細密的紋,宛如廣袤的原野被籠罩上了一層潔白的冰網(wǎng),雖然稍縱即逝,但卻不失為一種瞬間閃現(xiàn)的美。
原野上溝渠與水塘里的冰,開始動搖了凝固的堅守,慢慢地融化成清澈明凈的水,照映天幕浮泛白云的湛藍;裸露枝干的冬樹,接上了初春巍巍蕩蕩的地氣,在風里搖曳著走向春天的身影,是那么剛毅、堅挺和自信,成為原野上即將恢復生機的引領者,高瞻遠矚地眺望2024春色滿園的到來!
噤若寒蟬的小鳥,聽到了初春的旋律鳴奏,在原野的樹林里快樂地飛翔,在枝干上歡愉地跳躍著,和著初春的曲子,放開喉嚨,唧唧咋咋地唱起好聽的春歌。
此時,漫步在原野的小路上,吮吸一口初春新鮮的空氣,眺望著這曠達浩瀚的原野,在冬去春來的時候,可以想見,自然界萬物復蘇的景象,正待栩栩欲活,一片生機盎然的春色盛景,盡收眼底不遠矣。
初春的莫愁湖
郁金堂里,莫愁女冰涼的漢白玉雕像,伴隨冬去春來,萌生了些許初始的溫度,保持了一份靜謐安詳,體態(tài)婀娜,襟袂飄然,云鬢高綰,雙眸含笑地邁開了初春的腳步。
初春時的莫愁湖,是莫愁女纖細溫婉的手撩開的面紗,輕輕的一個點擊,一湖的碧波瞬間泛起微瀾,浩瀚的水面像個碩大無比的鏡子,倒影著蔚藍色的天空、古色古香的房和現(xiàn)代都市的高樓大廈。
清代南京文壇得力干將袁枚,把他熱愛南京莫愁湖的情愫,發(fā)揮到了極致:“欲將西子莫愁比/難向煙波判是非/但覺西湖輸一著/江帆云外拍天飛。”
徜徉在莫愁湖畔,凝望這浪恬波靜的初春之景,默誦袁枚隨園詩話里的這首膾炙人口的句子,不禁感到一元復始,萬象更新時的莫愁湖,有一種含羞之美,既有大家閨秀的風范,又有小家碧玉的嫵媚,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南京大地上,裝扮了六朝古都、十朝都會古今的美。
經(jīng)典歌曲《莫愁啊,莫愁》,更是盡情地描繪了莫愁湖初春的美:“莫愁湖邊走,春光滿枝頭,花兒含羞笑,碧水也溫柔……莫愁啊,勸君莫憂愁。”
龍年的正月初六,我獨自去了莫愁湖觀光覽勝, 在用鏡頭記錄了莫愁湖初春之美的同時,寫了如下發(fā)自內(nèi)心的觀感:
初春莫愁湖邊走,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身旁波光粼粼的湖面,像千萬顆星星眨著潔白如銀的眼睛;姹紫嫣紅的春梅,悄然綻放,好似為初春出鏡的莫愁姑娘披紅戴花,梳妝打扮;湖畔的垂楊柳的枝條,隱約可見毛茸茸的芽,不久長出的嫩葉,將接受2月春風的剪裁,展示青枝玉葉的風采;預約4月 開放的海棠花,飽鼓鼓的花蕊已綴滿了枝頭,穿越早春、仲春的時空,屆時為莫愁湖的晚春增色添彩,作嫁衣裳。
此時,梁武帝蕭衍 的《河中之水歌》里的句子,一并涌上我的心頭,莫愁女命途多舛的生世,叫人惋惜和憐憫,愿把莫愁湖的初春景色,獻給我們南京歷史上這位美麗、善良而又不屈從的祖先,她當年受到那么多屈辱,還給我們后人留下寬宏大量名字——莫愁。
長江的初春
罄其所有的力量,把每一滴從雪山和無數(shù)支流匯集而來的水,組元成浩浩湯湯東流的春潮,欣欣然投奔大海的懷抱,是長江初春的氣魄使然,亦為居功至偉的情懷所致!
遙想當初, 長江是一億四千萬年前侏羅紀時代地球造山運動產(chǎn)生的奇跡。高山深谷,洼地裂痕,巫山、大別山等山脈的隆起,以及今天四川盆地的凹陷,古代地中海向西退縮的原因,終在距今一億年前的白堊紀時代,形成了我們今天看到的長度為6397千米的長江,僅次于尼羅河、亞馬遜河的世界第三大河流。
億萬年古老的長江,滋潤沃土,包孕華夏,底蘊豐腴,為屹立于世界東方的文明古國,笑傲江天,成就永久的豐碑;億萬個初春躁動的旋流,生生不息,無怨無悔,流向大海,為太平洋的波瀾壯闊,渲波助涌,立下卓著功勛。
每一年長江的初春,那悄然涌動的春潮,無不像氣度恢弘、大家閨秀的美人,用她擲地有聲的腳步,盡情丈量6397千米的長度,堪比一次最長馬拉松的賽跑,一路視察兩岸春色春景,把她陶醉心扉,驕傲地打開在一年一度的初春。
浪漫的唐人,將一朵朵詩花詞卉,競相盛開在初春的萬里長江水面之上,使得一江的春水攜帶文化流淌:
白居易道:“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這個佳絕之景有多美啊!
杜甫說:“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詩意隱居白帝城,還那么浪漫。
賈島曰:“長江頻雨后/明月眾心中。”流放中不忘初心,借用長江消解隱藏內(nèi)心的郁悶,胸襟如此曠達。
黃滔說:“若把長江比湘浦/離騷不合自靈均。”如果長江比喻為瀟湘的水,屈原的滿腹牢騷,是不合符我此刻失意的心情的。
到了宋代,初春的詞花,以另一種方式在萬里長江上綻放。以李之儀為代表的北宋詞人,別離了唐人的借景抒情、表達失意彷徨的境遇,在長江涌動的春潮里,與眾不同地嵌入了男女戀情的生活情調(diào),賦予了一江春水以生命躁動的情愫: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意。
初春的垂楊
聽到了一聲親昵的呼喚,像受到了鼠標的沉重一擊,從酣睡中蘇醒過來,搖曳著尚未返清的枝條,在初春的簽到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垂楊柳。
每年這時候,秦淮河的垂楊柳好有向陽花木易為春的優(yōu)渥感,被嚴寒整飭了一個漫長冬日的、密密匝匝的枝條,搖頭擺尾地與清風流水應和著,看到了自己倒影在河水里身影,具有了生機待發(fā)樣子,感動得整株的樹木,分外地有了挺拔佇立的精神,興致勃勃地與秦淮河波光粼粼的秀水,做著初春到來的深情互動。
紅衣女子在岸堤垂楊下,走著看著、欣賞著,她如果是詩人,腹中的詩稿必會在她的嘴巴里低吟地詠誦起來;她若不是詩人,起碼會情不自禁地為之贊美一聲:初春吶,此刻我感受了到你已來到了我的身邊。 其實,這也相當于是詩了,只不過有些夠樸素罷了。
初春的行人
行人的腳步邁在冬春交界的結合點上,感覺季節(jié)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偶有氣溫沖高的日子,然迅速回落到冰點沒商量。
穿在身上的冬裝,如同抹不去的冬日的痕跡,負重感的延續(xù)與身輕如燕體驗同在。溫暖如春日子的到來,就是人們此刻的向往和追求,所有經(jīng)歷過嚴冬的人,無不把生命的蓬勃旺盛施展與迸發(fā),寄托于春天。
在行道上漫步的人,將實則上的冬景視著春景觀賞,因為履新的季節(jié)進入了春的家園,人們對于初春的嚴寒不以為然,舉步走向陽光明媚的春天,前行的每一步都是自信與希望所在。
楊柳冒芽了,花枝生蕊了。
雖然還沒見到柳樹的葉,灌木上開出的花,但初春的行人,可以邊走變想,想象不久的行道旁、公園里、庭院內(nèi)、岸堤邊、山嶺間、原野上,處處春色滿園、美不勝收。
初春的行人紅黑藍灰的裝束是一道風景,在花繁葉茂的日子還沒有到來的時候,美過了自然界的蕭條與沉寂,為誰著裝、為誰美,不由分說。冬春交替的季節(jié),大自然的眼睛里欣賞的是活靈活現(xiàn)、充滿了生命力的人。
人看景,景亦看人。初春時的行人與景的互動,即為一撥一撥,一群一群的人與自然界的互動。人得到了樂趣,草木獲得了生機,江河泛起了波瀾,大海卷起了狂潮。
初春的行人,腳步?jīng)]有停留,沿著稍嫌寒冷的初春的路,走向不算太過遙遠的縱深,即為春暖花開最美時光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