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氣涼,山芋當口糧。立秋一過,山芋就上了餐桌。
住在城里后,每當看到一群人圍著烤山芋垂涎三尺的樣子,我就不由得觸景生情,想起那曾經吃膩了的家鄉山芋。
山芋食用非常方便,可煮、可蒸、可烤,餓極了的話,洗凈的山芋可以生吃。困難時期,農村人把山芋當作主食,一天三頓“山芋碴粥”。冬天里山芋容易凍壞,為了延續山芋的食用周期,人們要么把山芋加工成山芋片或者山芋干,分別戲稱為“金條”“元寶”;要么把新鮮山芋用地窖儲藏起來,需要吃的時候鉆進地窖把山芋掏出來,那山芋仍然能夠保持新鮮的味道,正常情況下,地窖里的山芋能夠保存到來年的“二月二”。
山芋還可以釀酒,加工成山芋粉絲。
灌南的山芋得名于山芋粉絲。在灌南六塘、萬圩、大西一帶,土性黏砂,非常適合種植山芋,那里的山芋個個色澤鮮艷,肉質飽滿,淀粉含量豐富。分田到戶后,個別眼光超前的能人率先通過把山芋加工成粉絲發家致富,那一帶人隨后紛紛效仿,很快,灌南山芋粉絲在蘇北地區聲名鵲起。
從山芋到山芋粉絲,要歷經清洗、磨漿、成粉,制作粉絲是最后一道工序。人們把制作粉絲叫“勺粉條”。最初,掌握“勺粉條”技能的人不多,物以稀為貴,他們被當作手藝人,游走于各家各戶。后來,隨著粉絲成百成千倍的劇增,“勺粉條”成了多數人的生存之本。
“勺粉條”一般由三個師傅搭檔,一個負責揉粉,一個負責“勺粉條”,一個負責撈粉條。“勺粉條”的第一道工序是和粉、揉粉,即把山芋粉揉成干濕適中的粉團。放多少山芋粉,加多少水,以及為了粉條的黏性和筋道,還要添加多少堿水等,這些工序師傅都會根據自己的經驗,按照一定的比例,不多不少一前一后地操作。水加多了,和出來的粉團太軟,粉絲則不容易成形;堿水放多了,粉絲會有異味。和好的粉,師傅要使出渾身力氣,翻來覆去地揉,粉揉得越熟,“勺粉條”的過程就越順利。揉好的粉團須放在一邊醒會兒,醒好了,就開始正式“勺粉條”了。
和粉師傅迫不及待地把粉餅“啪”的一聲放進漏勺,掌勺師傅一手平端漏勺,另一只手里的小棒槌不住敲打漏勺里的粉餅,在師傅力量均勻的擠壓下,一根根粉絲從各個漏孔里同時穿出,經過鍋里開水一燙,大約兩三秒鐘就定形了。第三位師傅正叉開雙腿,圍坐在一口高度低于鍋口、緊挨著灶臺、裝滿涼水的缸邊。只見他一手夾著一副一米多長的筷子,兩只眼睛目不轉睛盯著開水鍋,適時用筷子迅速地把粉絲從開水里撈出拖入涼水缸里,絲毫不差地落入早就潛伏在水里的另一只手和胳膊上,就這樣,撈個四五次,然后兩手并用,立馬把粉絲掐斷,早就站在他旁邊的小工迅速把一根粗細勻稱、一米多長的棍子順勢插入粉絲中,師傅借機胳膊一縮,粉絲就輕輕地落在棍子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猶如行云流水。然后小工立即舉起掛著粉絲的棍子,小心翼翼地把它平放到室外固定的地方。“勺粉條”基本上都是選在冰天雪地的時候,室內熱氣騰騰,室外躺著的粉絲一會兒就被凍在一起,便于次日晾曬。一個晚上,外面的粉絲就堆成了小山。
經過一夜的冰凍,凍在一起的粉絲像一張張刮了漿的布板,硬邦邦的。在早晨太陽出來前,要先架好準備晾曬粉絲的繩索,然后用工具使勁敲打粉絲,直到把一扎粉絲上面的冰碴全部敲掉,每根粉絲都能夠分離開來,這樣曬起來才干得快。遇到好太陽,只要大半天工夫,粉絲就能完全曬干入庫。
冬天,曬粉絲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冬天的農村,樹葉凋零,看不到一點綠意。突然映入眼簾一排排、一片片白花花的“幕布”,非常壯觀,給灰蒙蒙的村莊帶來生機與希望。
家家戶戶通過種植山芋、加工粉絲,取得了非常大的經濟收益,家鄉的山芋和粉絲產業越做越大。如今,從種植山芋、加工山芋粉到制作粉絲,一條龍都是科學化、機械化,人們不再像以前那樣辛苦,錢卻越掙越多,日子越過越紅火。不僅山芋成了國家地理標志產品,粉絲也是做大做強,出了不少著名商標,不僅暢銷全國,還漂洋過海,上了國外家庭的餐桌。
家鄉的山芋粉絲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實至名歸了。粉絲好是因為山芋好。比起其他地方的粉絲,為了冒充山芋粉絲,降低成本,摻雜玉米粉、土豆粉等,吃起來的口感,就是不如家鄉地道、純正的山芋粉絲。
真乃:黃州好豬肉,灌南山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