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張國凡先生新近出了兩本詩集,一本《初習集》,另一本《再習集》。看書名就顯出作者的為人做派。遨游詩海幾十年的張國凡,一直很低調,也一直很謙虛。其實他的詩寫得很好,這在圈子里是有共認共識的。
我是先讀他的人后讀他的詩而與他相敬如賓。
認識國凡已有多年了,知道他退休前在一個城區(qū)文化局、黨史辦(地志辦)、政協(xié)文史委等部門工作過。不管怎么說,也算有過一些官場的歷練。可逢上公眾場合,抑或文友雅集,他總是坐在不顯眼的地方,不顯擺,也很少發(fā)聲,沉靜安穩(wěn)。后來還知道他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參過軍,退伍后當過工人、工廠(公司)黨辦秘書等。初次相識時,他就給我留下很好的印象。后來我們熟悉了,知道他寫詩,且詩的水準不低。他曾送我他出版的第一本詩集《理性之外》,黃藍相間的封面,給人一種靜美,像他的人品。
聽人說,國凡出道之初寫詩時,將詩作謄抄到稿紙上,也不另附上一些套近乎的話給編輯,就直接把詩稿塞進信封寄往報社。國凡的詩從自然來稿中讓編輯眼光驟亮,脫穎而出,于是乎一篇接一篇發(fā)表在報章上,先是《南京日報》,后是《新華日報》,繼而《青春》《雨花》《揚子江詩刊》《星星詩刊》《詩神》《詩歌報月刊》……頗有影響。這只是他寫詩的一個小例子,足見他的認真,不因編輯的信任,而以次敷衍。
《初習集》收錄他1976年至1983年的四十首詩,《再習集》收錄的則是1991年至2000年十年間的詩作,有一部分已于2005年先期精選進《理性之外》(《再習集》就未再選收)。三本詩集共有詩作150首,是國凡在詩國辛勤耕耘的全部足跡。
同是寫部隊生活,《關于軍齡》是這樣寫的:
站在年齡以外的老詩人 / 驚訝我的軍齡 / 只因為他已經靜止 / 還因為戰(zhàn)爭離他很遠// 咖啡館里的朋友 / 嘲笑軍齡的顏色 / 我不以為然 / 他們不懂得友情之外 / 還有個叫子彈的東西 // 軍齡屬于蒼老以前的年輕 / 我自豪 / 我的生活沾滿槍油 / 寂寞的時候 / 油香便濃烈的鳴唱起來
國凡讀了不少中外詩人的詩,中國的喜歡昌耀,外國的諸如波德萊爾、里爾克、博爾赫斯等。有一次與我們幾個文友長談,他說他新近讀了美國詩人杰克·吉爾伯特的詩,有一首《婚姻》的詩一直給他很深的印象。詩是寫他的一位日本妻子逝世了,從葬禮上回來,悲痛的詩人因想念妻子,在家里爬著、哭著,他想找妻子遺落在家中的頭發(fā),因為妻子的其他東西都在火葬場燒了。一年以后,他在“移種美智子的鱷梨樹時,我找到了一根長長的黑發(fā)纏在泥土里。”談到這里,我看見國凡的神情激昂起來,他說這一句就是全詩的詩眼,僅這么一個細節(jié),就把詩人對妻子的思念、執(zhí)著的愛全給表達出來了。聽完這個故事,我覺得國凡的每一首詩,也都是在追求詩眼,其中不乏深刻的見解和精辟的句子,這在他出版的《理性之外》隨處可見。無怪乎,《理性之外》中有十多首詩,被選入各種版本的詩集中。
生活中的國凡自身就是一部“越野車”,流動在詩國中,“用比風還快的零件/裝配風”。《初習集》《再習集》之后,國凡還會有一部詩集出版,以他的性格,詩集的名字不會張揚,也不會很亮眼招人。我給他擬了個名字《攀登集》,仍是在學習、探索,但他在給自己留下心靈腳印的時候,詩的質地會是另一番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