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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蘭亭集序》的開篇句“永和九年”,千萬不可一讀而過,要停頓稍作思考,因為這四個字既不普通又不簡單,飽含著那個年代諸多信息。
“永和九年”是哪一年啊?我曾問過一位書法家,他說他忘記了,于是他就急忙打開手機搜索百度詞條,告知我是公元352年。其實錯了(百度有時不能太信,它常會讓人獲得不夠準確的信息),準確答案是公元353年,具體的日子是那年的陰歷3月3日,公元紀年的4月22日,與“歲在癸丑末春之初”是相吻合的,我以為書法家們起碼要知道這個常識的,一個不可忽視的基本常識。
就這么個簡單的問題,咋就把一個書法家難倒了呢?我轉而一想,他若知道“永和”元年是公元344年的話,一定會知道“永和九年”即為353年(9+4=13),由此可見,一個人掌握了一定的文史類知識,還是個人生小精彩。
“永和”是誰的年號?時任東晉的皇上是誰?是第幾任皇上啊?這個問題或許還會難住不少人的吧,沒有比較好的文史基礎,是回答不了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這就是個簡單的問題,但如果你不讀書,簡單的問題一樣可以成為你知識的盲區。每遇即此,回顧下北宋大文豪蘇東坡的那句“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千古名言,你不感覺古今人讀書的重要性之所在嗎?喝知河之水方能飽識。
喝過了知河之水,我們就知道“永和九年”里“永和”是司馬聃的年號,“九年”是說他做了第九年皇上的那一年,若從晉元帝司馬睿算起的話,那么司馬聃就是第五任皇上,是東晉中興時期一個十分重要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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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九年的陰歷3月3日,即公元353年4月22日,是個黃道吉日,王羲之親自選擇的一個舉行會稽山陰蘭亭詩會的好日子。
然而,好日子雖是王羲之選的,但蘭亭詩會的舉行卻不是他個人的最先提議,這是有史料記載的。
蘭亭詩會的發起人是著名詩人謝安、著名文學家及玄學詩派的代表人物孫綽、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兗州刺史及書法家郗曇等。
其時的王羲之,正在右將軍和會稽內史的任上,他便愉快地接受了這個建議,并按規定向東晉高層上了奏折,得到了恩準。憑借這一點讓我們今人能夠看的出來,時任皇上的司馬聃對文學活動還是持支持態度的,他若不批準,著名的蘭亭詩會及蘭亭序文和書法,將不會存在,就更沒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天下第一行書的產生,司馬聃功不可沒!
參加這次蘭亭盛會的人,皆為東晉貴族集團的名士及弟子們,個個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無一好逸惡勞、碌碌無為的紈绔子弟,基本都是由王羲之本人親點的。
共有42(亦有說41人)人參加這次蘭亭盛會。其中有發起人謝安、孫綽、郗曇、王凝之,詩人卞迪、呂本、華茂,書法家庾蘊、庾友以及王羲之其其余六個兒子:王玄之、王渙之、王肅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獻之等。王獻之那時才9歲,是參加蘭亭筆會年齡最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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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永和九年蘭亭詩會時的王羲之已51歲,是個年過半百的長者,相比較于謝安的34歲,孫綽的40歲,名士華茂的32歲,王羲之亦是“會于稽山陰之蘭亭”年齡最大的參與者了。
雖然年齡最大,但王羲之的書法成就在參加蘭亭詩會的人里也是超一流的,各類字帖的精彩呈現就是佐證:行書《十七帖》、《姨母帖》、《樂毅論》、《快雪時晴帖》、《黃庭經》等;草書《想弟帖》、《謝生帖》、《大觀帖》等,全面展示著他的書法藝術在其時東晉的地位與輝煌!
更讓王羲之喜出望外的是,他憑借自己的勤奮與超人的悟性,在取得書法藝術長足發展的同時,還收獲了令他滿意的姻緣。
公元325年一個明媚的春日,23歲的王羲之跟晉成帝司馬衍時的太尉郗鑒的女兒郗璇結為伉儷,是典型的才子佳人的婚配,傳為當時東晉朝野內外的一段佳話。
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婚姻充滿傳奇色彩:太尉(東晉軍委主席)郗鑒20歲的女兒郗璇早過結婚年齡,仍待字閨中,弄的郗太尉怏怏不樂。一天他忽然想到丞相王導家還藏著好幾位未婚的青年,于是就派人到王導家物色乘龍快婿。消息事先有傳出,王導家的未婚青年個個精心打扮自己,遠超越了尋常的俊帥,好好表現一般,都想成為位高權重的郗鑒的女婿。
來人經過一番面相品鑒與端詳,回來后如實告知郗太尉:王導家的小青年個個長得瀟灑靚俊,風流倜儻,除了有個在東房里袒胸露背的人,不拘小節,儀表有所不端外,其他幾個看的都很入眼,建議太尉在他們中選擇乘龍快婿。
郗鑒畢竟是郗鑒。他告知前去考察回來的人說:就選那個你認為儀表不端的青年人當我的女婿吧。聽者表示不解,問何故?郗太尉認真地說:他表里如一,不為任何外界所動的品質讓我敬佩,他將來一定會是個非常有出息的人。
王羲之后來果真不負所望,成為一代書圣,創造了我國古今書法藝術的高峰,他在用杰出的書法成就告慰岳父郗鑒的同時,還給我們后人留下“坦腹東床”這個成語,讓晉以后的“東床”成了天下女婿的別稱,多有意趣的別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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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九年的蘭亭盛會,到我這位普通的后人寫它題外話的時候,已經跨越了整整1666個春秋的時空,并且還將在以它久盛不衰的生命品質的力量,繼續邁步向前跨越著,直到揮之不去的永遠!
這或許就是它獨特的歷史魅力和文化底蘊所在吧?用它固若金湯的模式與能耐,緊緊鎖住一個叫人難以忘懷的歷史片段,讓包括今人在內的歷代的人們,對它肅然起敬而又津津樂道地談論不休,從中提取跨越時空的精彩分享與回眸的優良品位,讓感恩王羲之成不朽的文化印記!
永和九年說到底就是個詩酒文化的興會。
對此,王羲之在他的《蘭亭集序》里一言以概之:“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殤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是啊!雖然沒有絲竹管弦伴奏的盛景再現,就是個簡簡單單的喝酒吟詩,亦足以表達了每個遇會者隱藏于心的暢快之情。有感于東晉那個時代的文化昌盛與繁榮,領跑歷史,刷新六朝,繼往開來的偉大變革時代!
蘭亭盛會渲染的是詩酒文化的氛圍。根據蘭亭詩集的記載,在參加本次蘭亭詩會的42人中,有26人即興創作了蘭亭詩歌,其中包括王羲之、孫綽、謝安、王凝之、王徽之、王玄之、王渙之、庾蘊、華茂、桓偉、魏滂、郗曇等人。
那天詩興大發的王羲之,一連吟詠了四言和五言詩作6首,現在此摘其部分詩句:代謝鱗次/忽焉以周/欣此暮春/和氣載柔;悠悠大象運/輪轉無停際/陶化非吾因/去來非吾制。
王羲之寫的這些蘭亭詩作,與謝安、孫綽、王凝之、魏滂、庾蘊等人的詩作,表達的都是對人生和宇宙的不同看法,抒發的則是“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的怡悅心情,足以達到了才子們娛樂雅興的暢談目的,體現的是王羲之所處時代的東晉,經濟發展和文化繁榮的盛景,是活躍的文化人所需環境,并且在王羲之年過半百的時候,還能夠興致勃勃的主持詩酒把玩的盛會,他深感無限欣慰和十分滿足:“所以游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口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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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蘭亭詩會即將舉行的前夕,王羲之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一個對他一生產生重要影響的人,他的名字叫王導。
說句實話,我也是在寫《說點蘭亭序題外話》這篇原創文時,才理順了王羲之和王導兩人之間關系的:王導是王羲之的堂叔,再往上數輩分,王羲之的爸爸王曠和王導是堂兄弟,王羲之的爺爺王正和王導的爸爸王裁是親兄弟。
若往上再追溯山東瑯琊王氏家族前一輩的話,必會感動古代和現代中國。
王羲之曾祖父王覽和曾祖伯父王祥,分別是二十四孝悌中“王覽爭鴆”、“臥冰求鯉”著名典故的主人翁,二十四孝的楷模與典型,作為我國古代經典正能量傳播,至今仍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和深刻的現實意義!
王覽的媽媽因妒忌非自己所生的哥哥王祥聰明絕頂,有天在飯和酒里下毒毒害他。王覽發覺后當著媽媽的面,端起哥哥的酒杯,拿過哥哥的飯碗,準備替哥哥去死。
陰謀敗露的王覽媽媽迅速打翻兒子“錯拿”的酒杯和碗飯,懂事的王祥見狀,抱住弟弟王覽痛哭不已。
見到兩個未成年的異母兄弟感情如此深厚,想到王祥年幼的時候,又曾為自己治病冒著生命的危險,不惜“臥冰求鯉”,被感動了的王覽媽媽流下愧疚的淚水。從此她視王祥如已出,一樣對待,使他們兄弟兩在和睦的家庭里一道快樂成長,后來他們都成了國家的棟梁之才。
永和九年王羲之主持蘭亭詩會時,他的堂叔王導已去世15年了。在他認為,如堂叔王導健在的話,他老人家是最有資格主持這次蘭亭詩會的人,因為堂叔王導是輔佐晉元帝司馬睿建立東晉王朝的主要功臣,這便是“王馬共天下”的由來。另堂叔還是個書法家、詩人,自幼學鐘繇、衛瓘筆法,書法自成一體,功底深厚,是兩晉著名書法家。
如果說王羲之早年拜衛夫人為師學習書法的話,那么王導的書法即對他產生了耳濡目染的影響,這種良好的家族書藝氛圍,成就了王羲之創造迄今為止的中國書法藝術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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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九年的蘭亭詩會,王羲之當年之所以要把活動放在紹興舉行,本文之前有所交待,完全是因為他那時在此擔任會稽內史的緣故,天時地利所致,無需另選其他活動地點。
會稽內史不是個小職務,和謝靈運的臨川內史一樣,在東晉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足以能跟江州、荊州等大州刺史相提并論,可見會稽在其時的東晉地位非常之高,其重要性亦可想見,江南富庶之地,自古以來對國家的貢獻很大。
其實,在王羲之擔任會稽內史之前,對紹興會稽山就已經比較熟悉了,又在此地任職了好幾個年頭,早無初來乍到之感。
王羲之清楚地記得,公元319年9月(東晉建立不到2年),那年16歲的他跟隨堂叔王導來到紹興,做江南士族對來自中原的主政者司馬睿有所抵觸的工作。王導以資深老臣的身份和已積累的名望,勸慰士族大夫們從穩定國家大局著眼,振興東晉,繁繪江南。工作做的比較順利,效果比他預料的還要好,對于士族們給足他面子,王導感到十分高興。
在臨回京城建康(南京)前日,王導懷揣著愜意的心情,帶著王羲之在當地官員的陪同下,興致勃勃游覽了紹興會稽山。這里蓊郁蔥蘢的山色和自然景觀,給少年王羲之留下了深刻印象,只是他那時年齡尚小,才智待長,無多華麗辭藻描繪會稽山秀麗景色罷了。
今日蘭亭詩會在此舉行,王羲之今非昔比,他早已是東晉高級官員、名聞遐邇的大書法家、詩人及文學家,同時他還是位德高望重的名士。
因此他現在有足夠的能力對會稽山作精彩描繪了,這便是他在《蘭亭集序》 前面所寫到的:“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急湍,映帶左右。”
活脫脫的一幅精妙的文字山水畫。 我曾在故宮博物院參觀過山水畫鼻祖展子虔的《游春圖》,從我評論角度講,該圖還遠沒達到王羲之文字山水的意境。能不能說中國的文字山水畫從王羲之開始呢?讀讀蘭亭序的文,便覺是吧,尤其是“映帶左右”這個詞,妙在“映”字上,相映相融,栩栩如生,有一種被流殤曲水牽引著的靈動,渲染的是身臨其境的絕妙觀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