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立霞

　　三月的江南，乍暖還寒。一個周末的晚飯后，我突然發現柳枝開始吐綠了，散步的人也開始漸漸多了起來。

　　晚霞紅養老院，是我經常散步路過的地方。每次經過，只見鐵門半掩，十分安靜，二樓稀疏地晾著幾件老人的衣衫。一樓整齊地放著兩個黑色大垃圾桶，是那么的顯眼與孤寂。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每天坐在門口曬太陽，旁邊地上擺著一根拐棍。她戴著紅色的毛線帽子，腳上一雙看著很舊的棉鞋，身上的羽絨服也顯得有些泛白。但老人的穿戴卻很干凈、整潔。老太太看上去似乎神志模糊，眼神茫然。但每次見我經過，她都會跟我聊上幾句，有時仰頭興奮地對我說：姑娘，你真好看！

　　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似乎充滿了希望。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里都盛滿了陽光，說話也有了精神。閑聊幾句，才知道原來她也有一個跟我一樣年輕的女兒。只是她在國外工作，因為疫情，兩三年都沒回來了。有幾次她竟掏出手機，讓我看她女兒和全家的照片——一樣的年輕漂亮，而且是一家大公司的部門經理，還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上中學了……老太太滔滔不絕，神志馬上變得十分清醒起來，臉上蕩漾著一股幸福的光澤。這時，我看到她頭上的那頂紅帽子在陽光下更加鮮艷、耀眼。

　　往前走去，街道兩邊是一排門面店。一個賣百貨的中年婦女，圍著圍裙穿梭在隔條馬路的兩邊門店：“這個拖把，10塊錢一把，那個拖鞋15元一雙 ……”明碼標價，招攬生意。記得幾年前她租了一個小門面做生意。時間過去好久，這一排好幾家門面都被她占了下來。生意擴大了，商品品種也增多了，有吃的，用的，一年四季的日常生活用品，樣樣都有，價廉物美。但由于受到疫情影響，看得出生意并不是很景氣。

　　那天，寒風吹拂，顧客稀少，她家店門口坐著一個大約十來歲的小男孩，在埋頭寫作業。店主媽媽一邊照看生意，一邊在認真耐心地輔導孩子功課。這些年，除了變臃腫的身材和操勞的面孔，我并沒有看到她生意興隆、意氣風發的樣子。終歸是生活選擇了她，而不是她選擇生活。但為了孩子，她卻不畏辛勞艱苦，默默地付出，努力實現心中對生活的所有期待。她說疫情之下，生意變得越來越差，但疫情總會過去，生活還得繼續，孩子的學習也不能耽誤。是的，孩子的學習不能耽誤！一個普通母親的話語，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孩子是一個家庭的未來，是全家人生活的希望，疫情擋不住孩子學習的熱情和父母對未來生活的希望。

　　“九州牌磁療艾灸貼，有需要的來關注一下啊……”忽然，街道一邊遠遠傳來一陣叫賣聲，原來是一個做微商的小伙子和他媳婦在街道上擺地攤。一棵大樹下，亮著一盞他們自帶的照明燈。前幾年，我曾經從他們這里買過艾灸貼，但已很久沒有關注了。不知道這幾年來，他們生意做得怎樣？特別是疫情當下，對他們的影響多大？但每當我晚上散步經過時，都會看到夜晚中那盞燈在大樹下亮著，無論生意好壞，無論寒風凜凜，這對小夫婦都在堅守著那盞燈。這也許是他們生活的希望之燈吧。

　　其實，無論是養老院的老太太，開百貨店的生意人，還有這兩位擺地攤的小夫妻，人人心中都有一盞燈。但愿這盞燈能點亮他們的生活，照亮他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