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是一個什么性質的政權?之前諸多說法我無從評說,只想說說我閱讀完《清史稿》后的感受:洪秀全利用教主身份鼓吹發動農民武裝暴動、四處出擊、攻城略地、建立政權、直至洪秀全死亡后的一個月左右,太平天國政權被清政府剿滅,在這十來年的打打殺殺過程中,他在大清國土上建立的所謂“天國”政權,只不過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宗教武裝政權”。
一.洪秀全自導自演天國故事,借助明道來暗自武裝
依據《清史稿》中的《洪秀全列傳》可知,洪秀全“少飲博無賴,以演卜游粵、湘間”。年少時的洪秀全就喜歡飲酒賭博,闖蕩江湖,在廣西、湖南等地靠給人家占卜打卦為生。后又與同鄉馮云山一道拜當地的“上帝會”(亦名三點會)教主朱九疇為師,在朱九疇死后,洪秀全成為新教主,名氣在地方宗教領域愈來愈大。
由于上帝會是非法組織,必然遭到官府取締,在緝捕時,洪秀全逃到了香港。在香港,洪秀全開始接觸到“耶穌教”,使他的上帝宗教思想更加西化了。
在潛回廣西后,他與馮云山繼續從事傳教活動,以教會友。他以妹夫蕭朝貴家為集合窩點,在那里結識了楊秀清、韋昌輝、石達開等人,使他的上帝會不斷發展壯大,為后來拉起隊伍造反儲備了力量。
有一次,洪秀全突然宣稱自己生病了,“詭云病死七日而蘇,能知未來事”。他神神秘秘地對外宣稱,自己病死了七天,現在又蘇醒過來了,但卻具備了通神的本領,能夠預知未來的事情。
洪秀全的“詭云”像是在演戲,但又是熟門熟路,因為他之前就有“演卜”基本功。潛逃香港,對于洪秀全如同是進行了一次業務進修,現在只是將其與原先從師傅那里學來的道道相結合,重新組裝,以“演卜”的方式販賣出去,這對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鄉民而言,自然具備更大的神秘性與誘惑力。
洪秀全對眾信徒們說:“這幾天上帝召喚我去談話了,說人世間將有大劫難出現,惟有拜上帝會可以避免這場災難發生”。他又告訴眾信徒們:凡是加入上帝會的人,男性一律稱兄弟,女性一律稱姊妹,在他這個上帝會里是實行男女人人平等的。這番話,誘惑力更大。
僅此還不夠,他又為自己設定好了第二套神秘“演卜”:先給上帝會披上西洋耶穌教外衣,再給自己量身定做一個身份,以融入上帝耶和華的大家庭中。他繼續忽悠信徒們,說他死而復活之后,能夠“通天語”聽懂天界上帝的語言了,知道天父的名字叫“耶和華”,天父的長子叫“耶蘇”(耶穌),他洪秀全是天父耶和華的次子。這樣一來,洪秀全就把自己神化成了上帝大家庭中的成員,他儼然成了天神上帝在人世間的化身和代言人。
到此還不夠,洪秀全接著開始表演他的第三套詭把戲,把“演卜”的本領發揮到極致:他把自己單獨關閉在一個臥室里,“禁入窺伺,不進飲食,歷數日而后出”。在自我關禁閉期間,任何人不準偷看、不準進入禁閉室、更不準送吃的喝的進去。幾天后,他不僅人沒有餓死,還走出房門,神秘兮兮地告訴眾信徒:他這幾天是到天宮出差去了,與上帝在一起商議大事了。
眾信徒見洪秀全不僅沒有餓死,并且還與上帝在一起開會研究大事,覺得洪秀全是個神人,“眾皆駭服”,嚇得要命,仿佛真的遇見到了神,個個表示臣服,心甘情愿投奔他的麾下,聽他指揮。
洪秀全發現自己的這三招詭秘“演卜”果然生效,自己的身份已經實現了由凡人到神界的華麗轉型,接著就開始以神的名義發布學習洗腦材料了:“復造《寶誥》《真言》諸偽書,密為傳布”。有了自己編寫的教材,信徒們就有了遵循,更便于統一教化了。
但洪秀全的初心不只是為了宣傳教義、給眾信徒洗洗腦子,而是最終要達到以教會的力量來壯大自己的實力、以便與清朝政府對抗。說到底,自己手中要有真正的槍桿子武器才行。于是,洪秀全一邊在利用上帝宗教的魔力來神化自己,廣收信徒,一邊又在思考如何利用合法手段來武裝自己的隊伍。
于是,洪秀全又回到了現實當中,在暗中辦上帝會的同時,又明的開了一個政府認可的“分公司”以遮人耳目。他們利用粵西、湖南等地土匪眾多、四出俘劫、社會治安混亂情況,與楊秀清創立“保良攻匪會”。官府一看,這是一個幫助政府保一方平安的組織啊,也就不管了,至于政府是否還給予政策傾斜就不得而知了。洪秀全他們以“保良攻匪會”為旗幟,開始公開 “練兵籌餉”,招兵買馬,一下子籌集到了不少糧食和資金,這樣一來,“歸附者益眾”,隊伍愈來愈發展壯大。
廣西桂平縣知縣在把洪秀全逮捕并搜查到17本“入教名冊”后,洪秀全又被廣西巡撫鄭祖琛“不能決,遂釋之”,估計難就難在不好判斷這些人是上帝會的,還是“保良攻匪會”的,所以就只好把洪秀全給釋放了。
洪秀全把虛無縹緲的天國資源給詭秘地用活了,同時又抓住政府的需求,通過成立“保良攻匪會”合理公開渠道,暗中為未來開展宗教武裝而積極籌備彈藥器械糧食,他要在清朝政府眼皮底下干一件轟轟烈烈大事的條件已經開始具備。
二.洪秀全精心打造“天”字號品牌,政權彌漫著濃厚宗教色彩
有了一定的武裝準備和金錢糧食儲備,洪秀全應“紅羊”之讖,在丁未年(1847年)從廣西金田出發,開始了他的邊打邊搶、邊占地盤邊進行宗教說教的戰斗行程。在作戰行程中,他沒有忘記繼續利用宗教的魔力來給現實生活中的自己增加神秘感。在咸豐二年十月攻打湖南長沙時,他就玩了一個小伎倆,謊稱在長沙南門外得到天帝所賜的“玉璽”一方,從而贏得脅從者高呼“萬歲”。
洪秀全處心積慮、絞盡腦汁,要給追隨他的信徒們一個強大信息:他是上帝派來拯救人間的,他要始終高舉“天”字號大旗行事,這樣才更具神圣性和感召力。他在占領一個地方后,如果條件許可,不忘讓人建筑一個小高臺,好讓他“演說吊民伐罪之意”,向普羅大眾宣傳他帶有西洋宗教味道的平等自由思想。即使后來到了江寧定都,他也日登高殿,集眾演說,表示要給人民以自由權,同時提倡解放婦女。
洪秀全傾力打造“天”字號魔幻品牌,我們可以從五個方面來認識。
首先,從政權名稱看。洪秀全深知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的道理,他將自己尋求建立的政權定性為如同“天國”一般,他要以救世主的姿態來為天下謀求太平,所以又將他的天國冠以“太平”二字,稱“太平天國”。縱觀中國幾千年的奴隸制封建制王朝,又有誰有這么大的膽識把自己建立的政權與上天攀附上而稱“天國”?洪秀全是第一人,因為他是靠“上帝會”起家的,再說他自稱是上帝耶和華的第二個兒子呀,由他建立的國家當然叫“天國”了。
其次,從都城名稱看。在血洗江寧城后,洪秀全要在此定都了。此前的江寧城名稱已有許多,如南京、建康、建業、金陵等,“洪秀全既破金陵,遂建偽都”,將都城的名稱定為“天京”。都城名稱仍然離不了一個“天”字。縱觀中國歷史地名,以“京”字命名的城市有許多,除南京還有東京、西京、北京、汴京、盛京等,基本遵循的是以方位、地域和贊頌為原則,而“京”是指地面上范圍較大的高地。洪秀全稱自己的政權都城是“天京”,說明這里將是他溝通天與地的理想高地,他將在這里履行天帝之子的神圣使命,替天發布旨令。
第三,從宮室制度看。洪秀全定都江寧后,一切文武之制都由東王楊秀清來主持制定。其宮室制度既有封建王朝的成份,又充滿了宗教大主教的禮儀待遇。洪秀全自稱“天王”,在他的天王府里,有一個“龍鳳殿”,類似封建皇帝與大臣議事的朝堂。每次開會議事時,首先是鳴鐘擊鼓,然后洪秀全升座,座間要張掛紅幔。諸王丞相兩旁分座,依官職順列。眾將則侍立于后。議事畢,再鳴鐘伐鼓退朝。這里還有一個專門為洪秀全打造的“說教臺”,平時每日中午,洪秀全都要御此講演。只見他身穿黃龍袍,頭冠紫金冕,冕垂三十六旒。他的身后有二侍者持長旗,上書“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國”幾個大字。到了后期,據說又改書為“上帝天囯、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囯”幾個大字了。洪秀全的說教臺呈圓形,高五丈,有一百步臺階。說教時,官民皆入聽;其有意見者,亦可登座陳說。文左上,武右上,士民由前后路直上,立有一定之位。“天 ”字在王府宮中已是十分搶眼,輿論導向已十分明確。
第四,從禮儀服飾來看。洪秀全利用宗教教義來稱自己為天國的“天王”,但在服飾問題上卻又回到了人世間。為了強調自己的政權與滿人建立的清朝政權有別,竟然也扛起了朱元璋的明代大旗,不再稱自己是天帝的次子了,而是稱自己是朱元璋的“不孝子孫”了,讓群臣稱頌他是“明代后嗣”,并且舉行盛大祀典,拜謁明太祖陵即明孝陵。其祭祀時的祝詞是這樣的:“不肖子孫洪秀全得光復我大明先帝南部疆土,登極南京,一遵洪武元年祖制。”軍士們夾道歡呼洪秀全為“漢天子”。洪秀全以漢家天子身份頒發登極制誥,一方面表示與清朝政府對抗,一方面也是為了臨時淡化政權的宗教色彩,努力使自己的政權合法化并得到大眾的認可。所以他在服裝顏色方面也是“尚黃”,體現皇家文化傳統。洪秀全的天王金冠是雕鏤龍鳳,如圓規沙帽式,上繡滿天星斗,下繡一統江山,中留空格,鑿刻“天王”兩個金字。洪秀全作為天王,身作黃緞袍,袍上繡有九條龍。自諸王以下至侯相,袍上繡龍數量逐漸遞減至四條龍。既是“天子”又是“天王”,洪秀全比一般封建帝王要多一個“天”字,是雙料“天”人。
第五,從“天保城”“地保城”地名看。洪秀全為了加強對都城的防務,在陣地防御方面有兩個著名的軍事要塞堡壘,即位于今天南京東北部紫金山與明城墻“龍脖子”那一帶的“天保城”與“地保城”。
必須指出的是,南京市長期將這兩處地名寫成“天堡城”“地堡城”,并且在公布文物保護單位時也用了這個名稱。估計當事人也是想當然辦事,認為這兩處是軍事堡壘,所以就將“保”變成了“堡”,并且還請著名書法家題了字,謬誤流傳至今,真像倒被掩蓋了,實在到了修正的時候。
《清史稿》“洪秀全列傳”等明確記載,從同治二年四月開始,為了攻克洪秀全的老巢,曾國荃用近8個月的時間,采取挖地道、挖戰壕等軍事手段,終于在年底形成了對江寧城的長達一百多里的包圍圈。他的指揮所就設在今南京城南的雨花臺地段。同治三年春開始,政府軍不斷奪取關隘要道,江寧城的東、西、南三面全部為政府軍所據有,惟鐘山石壘未克,城北兩門尚未合圍。
太平軍李秀成也曾親自帶領將士從鐘山南面沖殺出來,進攻政府軍大營,但還是被打敗,不得不退到位于鐘山上面的天保城軍事堡壘中。政府軍將領沈鴻賓等“挾火毬箭擲壘中,寇突火跳,遂克鐘山石壘,寇所署偽天保城者也”。請注意,史籍中出現的是“天保城”字樣,而不是“天堡城”。
《清史稿》在另一處記載中也寫到:“同治三年春,克鐘山天保城,城圍始合。”曾國荃分別命令諸將,領兵駐屯太平門、洪山、北固山軍事要道,堵塞神策門,同時利用玄武湖水面,從而形成了“江寧四面成包舉之勢,寇援及糧路皆絕”戰略格局。
當時國內還存著著河南的捻軍在安徽、江西等地造反現象,為了控制住全國局面,同治皇帝敦促曾國荃盡快拿下江寧城,讓這座城市盡快重新回到清政府手中。于是曾國荃在攻克天保城后,準備迅速拿下地保城。
《清史稿》記載:“(曾)國荃進攻鐘山龍脖子,寇所稱地保城也”。接著又說:“我軍自得偽天保城后,城寇防守益嚴”。
地保城離主城區更近,是江寧城安全最要害處,太平軍在丟掉天保城后,對地保城扼守是更加拼命,但很快就被政府軍李祥和帶領的隊伍攻破。奪得地保城后,曾國荃就在上面筑炮臺,每天發巨炮轟擊江寧城,居高臨下,江寧城的形勢已完全在曾國荃的掌控中了。
同治三年(1864年)六月十六日,曾國荃飭諸軍發太平門地雷,塌城垣二十余丈,前敵總兵李巨典、朱洪章等九人先登城,諸將分門合力,攻克江寧城,獲偽玉璽二方、金印一方。今天的南京城墻太平門那個大豁口,就是當年清朝政府軍與太平軍戰斗時留下的,南京人仍然稱那個地段為“龍脖子”。
再說“天保”一詞出自《詩經?小雅》中的《天保》篇,其中有“天保定爾,亦孔之固”等詩句。洪秀全以“天保”作為軍事堡壘的名稱,表達了希望城防工事得到上天幫助且更加牢固的愿望。如果將“天保”誤作“天堡”,那就低估了洪秀全這位“天王”精心打造“天”字品牌的良苦用心。有了“天保”,與之相應的“地保”就屬正常了。
三.洪秀全用天國癔語作精神支柱,激勵將士上前線廝殺
洪秀全在后來進入與政府軍全面抗衡過程中,仍經常以“天王”教主身份出現,說一些仿佛來自天國的話語,給由信徒變為將士的部下們聽。
咸豐六年(1856年),太平天國內部火拼后,楊秀清、韋昌輝相繼被殺,石達開因為害怕遭迫害而不敢回到都城江寧,只好在外線作戰。洪秀全能夠依靠的戰將只有李秀成、陳玉成等人了。
咸豐七年,洪秀全大會諸黨,任命陳玉成為前軍主將,楊輔清為中軍主將,李侍賢為左軍主將,李秀成為五軍主將,分別出擊,在不同戰場上與政府軍較量。二月,政府軍首領和春攻破了位于江寧城南面的秣陵關。三月,和春率張國樑等圍攻江寧城。當時洪秀全正在舉行宴會,請各路將領們喝酒。正在大家觥籌交錯之時,一個“流丸”墜落到了洪秀全膝下,“群駭愕”,眾人嚇得半死。這時的洪秀全拿出“天王”的派頭,神定氣閑地對眾將領們說:“予已受天命,縱敵兵百萬,彈丸雨下,又將如予何!況和春非吾敵也,諸將弄彼如小兒,特供一時笑樂耳,奚恐為?”他安慰眾將領,說自己是奉了上天的命令來與政府軍開戰的,敵人縱然有百萬雄兵也奈何不了他;政府軍的將領和春更不是他太平軍的對手,諸將對付他就像大人戲弄小孩子一般。
洪秀全在用宗教夢癔般的語言為將領們鼓氣。
咸豐九年,洪秀全一下子封了九十多個王,目的是為了調動大家積極性。想當初起義造反時,就是通過封王這一招把許多人給籠住了。
咸豐九年的十二月,自陳玉成回援安慶后,李秀成獨自領軍駐屯浦口,“寇勢已孤,時金陵困急,援兵皆不至”。李秀成以陳玉成的兵力最強,請加封陳玉成王號以“寄閫外”,作為統兵在外的將軍。洪秀全就封陳玉成為英王,“賜八方黃金印,便宜行事”。但陳玉成的威信遠不如李秀成,“無遵調者”,沒有人聽他指揮。“玉成總軍一月,不能調一軍”。后來洪秀全又封李秀成為“忠王榮千歲”,負責調兵遣將。有一次,李秀成準備南渡,就去拜見洪秀全問計,洪秀全對他說:“事皆天父排定,奚煩講計慮?”把自己的軍事行動說成是由天父在安排,不要去考慮什么計謀。聽起來,如同兒戲。
咸豐十年三月,太平軍在李秀成的指揮下,為解江寧城之圍,先是“多制旗幟作疑兵”讓政府軍中計,再次攻破杭州城,然后又快速撤退,吸引圍困江寧的政府軍兵力趕來救援。到了閏三月,又組織幾路人馬“攻撲長圍”,第二次攻垮了政府軍的江南大營,致使政府軍“大營火起,全軍潰陷”。政府軍重蹈咸豐六年覆轍,再次退守到丹陽。丹陽后來又被李秀成攻破,政府軍頭領張國樑戰死,李秀成為張國樑收尸禮葬,說:“兩國交兵,各忠其事。生雖為敵,死尚可為仇乎?”這時,“寇勢大張”,但洪秀全對于戰士是“不及獎敘,終日亦不問政事,只教人認實天情,自有昇平之局”。“實天情”就是真實的上帝旨義。
咸豐十年八月,洪秀全通知李秀成從蘇州回到江寧,準備“經營北路”,向長江以北、黃河流域進軍。李秀成鑒于咸豐三年林鳳祥、李開芳“北犯不返”、被政府軍消滅的教訓,提出先赴長江上游招集各股力量,然后再籌北上的想法,令洪秀全大怒,譴責其違抗命令。但李秀成“反復爭辯,堅執不從”。洪秀全眼看不能勉強,只好妥協。于是太平軍準備取道皖南,上竄江西、湖北,集結力量。在“偽京”即江寧召開的軍事會議上,李秀成分析說:“曾國藩善用兵,將士聽命,非向榮、張國樑二人可比。將來七困天京,必屬此人。若皖省無他故,,尚不足慮。一旦有失,則保固京城,必須多購糧食,為持久計。”
洪秀全聽了李秀成的話,當場責備李秀成說:“爾怕死,我天生真主,不待用兵而天下一統,何過慮也?”洪秀全號稱自己是“天生真主”,不要用兵就能統一天下,給人感覺是中魔了,是在癡人說夢。
李秀成被洪秀全批評訓斥后,只能無語,嘆息而出,與蒙得恩、林紹璋等再三計議,大家都認為李秀成的計策是對的。
到了同治二年(1863年)十二月,被李鴻章打敗的李秀成從蘇州逃離后,將殘余人馬分布在丹陽、句容一帶繼續與政府軍對抗,自己則率數百騎兵潛入江寧太平門的地保城中,苦勸洪秀全棄城同走。洪秀全侈然高座曰:“我奉天父、天兄命令,為天下萬國獨立真主,天兵眾多,何懼之有?”大難已經臨頭了,洪秀全仍然不顧現實,還在用他的宗教“真主”身份為自己壯膽硬撐。
李秀成又對洪秀全說:“糧道已絕,饑死可立待也!”洪秀全卻回答說:“食天生甜露,自能救饑。”洪秀全所說的“甜露”就是指雜草類。
從以上例證已經不難看出,在敵我雙方真刀真槍的戰爭過程中,洪秀全仍以天國宗教的力量來作為精神支撐,以為挽回敗局的靈丹妙藥就是他的“天國”上帝,就是他的“天王”“真主”身份,讓人感到這是一個神經極不正常、思維出了故障的人在說夢話;同時也讓人感到,這個披著宗教外衣的“天國”大佬,仍然在繼續著他的“演卜”營生勾當。
四.洪秀全憑借宗教與戰爭雙重武器,建立世襲制宗教武裝政權
同治三年(1864年)三月,洪秀全以天京危急而服毒自殺。群酋用上帝教殮法,用繡緞裹其尸體,無棺槨,瘞埋在天王府的王宮內,并且“秘不發喪”。這位“天國”的“天王”儼然以宗教領袖的身份了此一生,這一次是真的去見上帝了。
洪秀全十六歲的小兒子“洪福”(原作“洪福瑱”,又名“天貴福”)“襲偽位”,繼承了洪秀全的天王位子,繼續當“真主”。
江寧城內發生的洪天王服毒自殺一事,城外的政府軍沒有獲得絲毫消息,正在全力加快進攻節奏,但還是久攻不下。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準備派已經拿下蘇州的李鴻章軍隊“移師會攻”,配合曾國荃作戰。曾國荃手下的諸將們認為,江寧城“計日可破,恥借力于人”,于是進攻更加賣力,他們要獨立完成任務。李鴻章是曾國藩的門生,雖然接到朝廷旨令,但他不愿意去搶老師弟弟曾國荃的戰功,所以也就故意遲遲不出兵。
曾國荃也擔心“師老生變”,軍隊作戰時間太長了會發生麻痹和疲勞現象,戰場上的變化有時是意想不到的,于是就督促前敵總兵李臣典等在太平軍炮火密集處開挖地道,懸重賞、募死士攻城。李臣典、朱洪章、伍維壽、武明良、譚國泰、劉連捷、沈鴻賓、張詩日、羅雨春等九人作為第一批敢死隊,誓死先登城進城。
同治三年的六月十六日中午,政府軍“地道火發,城崩二十余丈”,前敵總兵李臣典、朱洪章等“蟻附爭登”。守城的太平軍也不示弱,傾火藥轟燒,政府軍彭毓橋、蕭孚泗等緊緊跟上,“手刃退卒數人,遂擁入”進城。各路人馬分頭進攻,各自為戰,致使“江寧九門皆破”。
江寧城內的守陴太平軍被誅殺殆盡,但仍然有太平軍在奮力保護“子城”即王府所在地。夜半,太平軍“自縱火焚偽王府”,準備突圍潰走,結果還是被政府軍截斷數百人。洪秀全的尸體被挖出后,“戮而焚之”。
繼承洪秀全天王位子的幼主洪福逃到哪里去了?被俘的太平軍“訛言已自焚死”,實際上是被太平軍余黨“挾之走廣德”了。洪福他們一路奔竄至浙江、江西,“仍為諸賊所擁”,但最后還是被政府軍活捉,“磔于南昌”。
關于洪秀全的這位太平天國幼主名字,是叫“洪福”還是叫“洪福瑱”,根據《清史稿》給出的史料信息,應該叫“洪福”或叫“真主洪福”。這位十六歲的幼主本名“天貴福”,但他的玉璽刻印上寫的是“洪福”,只是開始人們認出的是在玉璽刻印旁邊是“真王”二字,致使后人將其誤合為“瑱”字,稱其“洪福瑱”。經過仔細觀看印文,其實是“真主”二小字,而不是“真王”合并成的“瑱”字。
有春認為,“真主”二字是完全正確的解讀,符合洪秀全這位“紅衣教主”通過“上帝會”來創立“天國”的身份,洪秀全生前也曾不止一次地稱自己是“真主”,是耶和華的第二個兒子,他與耶穌是老大老二兄弟關系。他希望他建立的天國能有自己的兒子來世襲,而這個兒子當然也與他一樣,是小“真主”了。
洪秀全號稱“天王”,建立的政權叫“太平天國”,但在現實世界中呈現的卻是另一番現象。他通過宗教形式來建立起武裝政權,以與封建政府相抗衡,但最后自己也是采取封建世襲制模式,將自己的“天王”“真主”宗教王冠戴在了自己兒子頭上,他的思想境界根本沒有跳出封建王朝的藩籬。他所建立的 “太平天國”從一開始到結束,十來年中,沒有一天離開過宗教,也沒有一天離開過武裝,幾乎沒有一天不打仗,究其本質,只不過是一個浸染并患上了封建王朝痼疾的“宗教武裝政權”而已。
束有春
2022年3月28日于金陵四合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