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四清

　　一提起童年，人人都會向往。童年的情景總是讓人回味無窮，揮之不去。用粘網捉蜻蜓，就是我們兒時一件非常快樂的事。

　　粘網，是我們自己做的抓蜻蜓工具。在一根長長的竹竿上，綁一個用鐵絲揉彎的小圓圈，再到房前屋后角落里找一個蜘蛛網（新織的蜘蛛網更好，粘性強），然后把蛛網纏繞到竹梢頭的鐵絲圈上就行了。雖然簡陋粗糙，但很管用，蜻蜓只要挨上就跑不了。

　　一到夏天，小伙伴們頂著太陽，穿個褲頭汗衫奔跑在野外，攆著蜻蜓跑，每抓到一只蜻蜓，便有一種不小的快樂和滿足。常常到天快黑時，大人們扯著嗓子喊吃飯才肯罷手。有時候，因為腿上、胳膊上不小心被劃破，留下有血印的劃痕，回家后少不了要挨上一頓罵。

　　這些雖已成為遙遠的過去，但依然記憶猶新。帶著一種溫馨的心緒回顧童年的光景，還是很快樂的，但也有一些苦澀摻雜在其中。

　　我想起了那年暑假，鄰居老奶奶家來了一個“小客人”，母親叫她燕子，她比我小不了幾天，靦腆，長得很白凈。最初她只是在家門口好奇地看著我們玩，兩天后就跟我們到處跑著用粘網抓蜻蜓。她從小城來，母親總是夸獎她，說她懂事，又講禮貌，不像我們這么野。這樣當著我的面說，我真的有些生她氣，并不太喜歡她跟著我們玩。不過孩子畢竟不像大人，每天我還是帶著她跟我們一起抓蜻蜓。天空里，蜻蜓低飛，它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我們舉著粘網，四下里攆。蜻蜓比我們機靈，像是在逗弄我們，一待靠近，便輕盈地飛開了。我們跑得氣喘吁吁，每抓到一只，都非常開心。看到我們幾個用粘網抓蜻蜓很容易，燕子也想有一個粘網，但苦于找不到大的蜘蛛網來做。

　　一天，我和小福在用黃泥巴做手機，燕子匆匆趕來說，看到一張大得出奇的蜘蛛網，她竹竿也有了，要我幫她用那張蜘蛛網做粘網。

　　我們跑到一所老房子處，房檐下果真有一張大蜘蛛網，一只黑蜘蛛停在網的中央一動不動。燕子做粘網的竹竿短，夠不著，她就去拿板凳，讓我倆盯住。

　　看著燕子小跑而去的身影，小福跟我講，他的粘網破了，有一個小洞，粘性不強了，這張大蜘蛛網就歸他了，等抓到蜻蜓給燕子兩只。隨后他拿起竹竿，把大蜘蛛網纏繞到了他自己的粘網上。

　　燕子回來了，手里搬了張凳子。當她看到房檐下只有黑蜘蛛在倉皇逃命，蜘蛛網卻不見了，不由一愣。她看了看小福手里的粘網，似乎明白過來，“哇”的一聲，淚珠就成串地滑落下來……

　　第二天，我睡得很沉，當母親拎著我的耳朵叫醒我，太陽已經老高。我睡意未消，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忽然想起昨天燕子的事，我答應要為她找到更大的蜘蛛網。我慌忙下床往外跑。

　　母親大聲喝道：“這么慌張干什么去？”

　　“去找燕子！”我說。母親對我說：“還找什么，燕子已經走了。”我愣住了，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哽在了心頭。

　　時光流轉，幾十年彈指一揮間，我至今忘不了這件事，偶爾看到兒童嬉鬧的場景，臉上掛著淚痕的燕子就會在我眼前晃動。這記憶，就像蜻蜓被粘在網上，那么牢。每當想起這段塵封于記憶深處的斑駁往事，總能泛起陣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