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騏
一個人的生命,有時候,你真的無法想象它可以達到怎樣的一種豐沛和博大。
比如,我所認識的這位吳門名醫,他叫姜宏,畢業于上海中醫藥大學。近四十年的行醫生涯極盡輝煌。而在其主業之外,還有很多令人贊嘆不已的“副業”,顯出他過人的稟賦和一些特別的氣質。
十幾歲在中學讀書時他便玩過幾種相機,懂得用光圈和速度為同學拍挑燈夜讀的場景。其實那便是一種創作了,照片里已傳遞出拍攝者試圖表達的某種思想。了不起的是這種愛好他堅持了幾十年。走南闖北,足跡遍及神州大地、歐亞諸國,外出時他總是雖苦猶樂地背著他的“長槍短炮”,尋尋覓覓,四處出擊。山水景觀,花鳥草木,中外建筑,甚或古跡史痕、現代兵器……都在他的鏡頭里定格并綻放出藝術的光澤。
他對小提琴、鋼琴、銅管樂這些來自西方的樂器及演奏藝術,不止于一般性的了解和欣賞,而是很具職業特點的那種迷戀,是深入其中、深知其味的那份陶醉。更重要的是他還時常發而為文,一吐其對音樂獨到而深刻的領悟。他談貝多芬、肖邦、舒伯特,談交響樂、小夜曲、鋼琴獨奏曲,一篇篇文章都說得那么頭頭是道,如數家珍。
他還鐘情于筆墨而儼然成家。十數年來他已正式出版詩文集六部、攝影集兩部,總字數達兩百多萬字。我是在為他編輯其中的兩本書時與他有過謀面,之后時有信函往來。庚子年的清明節過后,他從蘇州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他在短短的兩個多月里,除了堅守自己的臨床崗位,還日以繼夜地寫出了一部書名為《戰疫紅花分外香》的書稿。他把一些主要篇章通過微信發給我,我一一點開讀了,真是萬分驚訝。由于專業的原因,他并未親披戰袍逆行武漢,但醫者仁心、家國情懷,讓他有了一種歷史擔當。沒有誰來要求他,而他卻自覺地成了一個“不在前線的戰地記者”。他筆下的這些文章比起領命奔走在武漢的記者應當有更大的難度——無法親臨現場,只能憑借網絡傳輸,給分布在武漢疫區若干醫院里的同學、同門、同事發送短信和微信,以此了解他們在一線所經歷的各種場景,所面對的各種拼搏,通過這些渠道反饋的信息(包括文字、圖片和視頻),他在匯總的基礎上做去粗存精的篩選、提煉,從中找到一篇篇文章的切入口,把相關的最真實也最新鮮的信息互為打通或雜糅,再輔以他的思考與評判,進而寫出別開生面的富有新聞報道特點的文章來。
兩三個月里,姜宏與身處一線的白衣戰士進行了上千次的隔空對話,獲得數百張逆行同行在工作和生活時的珍貴影像,并隨時跟蹤央視及一些重要報刊對每日疫情及其走向的滾動式報道與分析,這使得他筆下寫出的文字,不僅具有了鮮活生動的現場感,而且也凸顯了較強的可信度和權威性。
這部即將出版的因“疫”情而催生出的新著,除了不可低估的新聞史料價值,亦可一窺他在中醫中藥學、古典詩詞以及音樂等諸多方面的知識儲存。他去機場迎接凱旋歸來的戰友,一曲《我和我的祖國》引發他對祖國深層次的體悟,文章里思緒的一步步展開,顯得從容、執著而又厚重;對鐘南山院士、戴尅戎院士、張伯禮院士、施杞教授等一批國家脊梁式的人物,以與之相匹配的承載千年文化積淀的古詩詞予以表現,在形式感上便有先聲奪人之勢和撼動人心之效。被選作書名的“戰疫紅花分外香”出自他的《采桑子·致最美紅花》一詞,全詞僅八句,卻巧妙嵌入六味中藥名,由注釋可知其所寓深意。這首詞意境高遠開闊,頗具時空縱深感;而中藥名的巧用,不僅表現出作者對祖國傳統中草藥的熱愛,更有一份對姑蘇援鄂白衣女戰士的款款深情與敬重之心。
一個人的生命,竟可以釋放出如此龐雜而豐富的光芒,我以為這大約便是造物主對他的一份偏心了。所謂人中豪杰,說的是蕓蕓眾生里必有一些出類拔萃之人。而這樣的人,姜宏先生當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