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 倪磊
我的家鄉有許多麻雀,城市或農村都時常能見到它們的身影:初春小雨里,麻雀們在公園的草甸里翻尋泥土中的蟲蟻;仲夏傍晚時,則在壟上的麥田里啄食收割時掉落的零星麥粒……麻雀機警而乖巧,活潑又喜人,如塞納河畔的和平鴿般見證了家鄉這座小城的寧靜與祥和。
我所生活的地方多是北方常見的那種灰黃短尾“樹麻雀”,它們個頭雖小卻體態豐腴,頗有唐時貴婦的雍容華貴之姿。麻雀雖不似燕子般身姿婀娜,也無喜鵲那悅耳動聽的歌唱聲,但它嬌小的身軀之上亦有獨特的靈動之美。
身材小巧是麻雀的最大特征,通身不過雞蛋般大小。圓潤的腦袋上一雙黑瞳滴溜轉著,短而尖的鳥嘴十分鋒利,整體呈漆黑色。頭部是齊整的麻栗色,脖頸處一圈白,像是戴了串珍珠項鏈,后背部分則是灰褐二色摻雜的兩扇羽翼,腹部整體都是清一色的乳白絨毛,一直延伸到它那短小的尾部。兩條腿比嫩柳條還要細些,雖纖細卻十分有力,配合鋒利的鳥爪,能夠牢牢攀附于房頂或是樹木枝干。
麻雀是雜食的鳥類,地里的莊稼、林間的野果、草中的蟲子都是它們的果腹之物。農家晾曬的豆制品也是它們的最愛,兒時家中的豆制品就被它們吃去不少,后來每逢晾曬祖母就派我守在一旁,小麻雀們怕人便也不敢饞嘴了。
麻雀飛不了太高,因而不在樹上建巢,多群居于半山腰的草甸之中。兒時我們三五伙伴時常上山去捉麻雀,左右二人守住兩側,中間一人瞅準時機迅速撲下。麻雀靈動,面對三面圍堵的天羅地網仍能逃出生天,多數時間我們都撲了空,偶爾運氣好,則能捉到一兩只羽翼尚未豐滿的小麻雀。
雪地捕麻雀也是一件趣事兒。一場冬雪落下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覆上了一層厚重的冬裝,山中麻雀沒了吃的,只好來到莊上覓食,多是啄食農家大場上秋日曬莊稼時零星掉落的麥粒,有時也會去槽里偷吃雞鴨的食物。
冬日里逮雀兒用的不是笨辦法而是巧功夫。我跟在父親身后一同布置陷阱,Y形小木棍撐著竹編籮筐的一側立起,結實的尼龍繩系在木棍腰間,另一端放出很長,一個簡易巧妙的“捕雀機關”就做好了。我從家中的糧柜中抓一把麥子撒在籮筐下當誘餌,準備就緒后,就和父親躲在門后靜靜地等待麻雀光臨。
片刻的光景,三五麻雀便被雪地上的陣陣麥香味兒吸引過來。它們像是知道這是人類的陷阱,只是圍在籮筐邊不停地跳動著小腳打轉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似是互相商量著對策。過了幾分鐘,領頭的一只壯著膽子鉆了進去,余下幾只便也跟著魚貫而入。見籮筐下的幾只麻雀吃得正香,我們父子二人一同拉動繩子,把饞嘴的麻雀抓個正著。我嚷嚷著要將它們關入籠中飼養起來,父親輕撫我的頭說道:“捕雀兒和釣魚一樣是享受過程,并不是真的為了捕獲它們。關在籠中的鳥兒是不快樂的,本就屬于自然的東西應當回歸天地之間。”我懵懂地點了點頭,父親便將籮筐揭開,劫后余生的麻雀們驚慌失措地四散而飛,轉眼便消失在了遠方的銀白之中。
一晃經年,兒時捕雀已然成為記憶中的往事。從農村舉家搬入城里后,麻雀也是很少再見到。我時常單曲循環一首名為《麻雀》的歌,其中一句“我飛翔在烏云之中,你看著我無動于衷,有多少次波濤洶涌在我心中”的歌詞讓我感慨頗多。
人生在世,你我都是那終日奔波苦的麻雀,雖身材羸弱但仍不懼風雨勇往直前,終有一日會振翅高飛沖向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