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路上
□ 仇士鵬
一有時間,我就想從城市中抽離,投奔詩和遠方,用山川洗眼,用風月濯足。
旅行很美妙,前期準備工作卻很繁瑣,所以我下載了小紅書輔助做攻略。也是在上面,我認識了文友溫鋒。他經常分享自己發表的文章,各級報紙都有其“打卡”記錄。
印象中,他是位“天賦型”選手,讀高中時就發表了第一篇副刊稿。想到自己,直到大學才在報紙的校園欄目中發表處女作,可謂相形見絀。
他的網名是“恩施公園里豐柳民宿”。“上天之恩,施于人間”,化作恩施大峽谷。對爬山愛好者來說,它和三山五岳肩并肩,是不可不去的勝地。可惜事務纏身,總有種種原因讓我與它失之交臂。所以我默默點了關注,提醒自己別忘記這夜夢之外的山河之夢。
前段時間,終于等到機會,我迅速買好去恩施的車票。巧的是,在寫作交流的微信群里又看到了溫鋒,便冒昧發了好友申請。我以為他是民宿老板,所以自來熟地詢問起旅游路線和景點推介。他熱情地發來兩張圖,是他自己做的區位概況,以豐柳民宿為中心,標注了景點方位和距離。這成了我規劃路線的重要依據。
讓我頗感歉意的是,當時我正在出差,信號不好,未能及時回復消息,但他還是有問必答。換位思考,我大概率是不會對一個陌生人這般熱情。
說起來,因為怕生,我和文友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但這次不同,在我心中,經營民宿的,是最懂風景的人,“詩意棲居”這個詞深深扎根在其生活習慣、性格談吐和靈魂磁場里,讓他們如流云、如清風、如修竹。我在美團的評論區里看到,五一勞動節時他帶著客人免費在城里旅游了一圈。讓一位通曉文化和精于表達的寫作者兼職導游,對游客來說是一件幸事。
民宿的房間是智能鎖,入住時,我不知道密碼,就打電話給他,沒想到他主動給我升級了房型,換成了更寬敞通透的麻將房。房間典雅整潔,是我這種懶人在自家小窩打掃一整天也無法比擬的。遺憾的是,因為家中有事,他回鄉下了,無緣得見。他說,客廳桌上有一沓書,是他自己出的,叫《警營隨筆》,可以送我一本。
原來,溫鋒是當地公安局的民警,民宿是其母親開的。老人進城后,閑不下來,偏偏不太會用手機,就由溫鋒幫忙做網上營銷。
翻開書,一張威嚴莊重的警官照映入眼簾,與通話時年輕爽朗的聲音頗有些反差,但是兩者一結合,更符合我對“藏藍”的立體印象。剛柔并濟,方為圓融。
在網上,我看到了他的許多報道。2017年,溫鋒曾拾到一手提包,主動聯系失主反而被當成詐騙,他頂著誤會再次與失主聯系,才順利核實情況,并親自將手提包送到失主家里。2019年,一游客的手機落在景區,溫鋒和同事一點點地翻看監控,近五個小時后才鎖定撿到的人,他連夜驅車追趕,手機找回時,已是凌晨三點……懷想那顆熱忱的赤子之心,同為游客的我,頓生好感。事實上,一座城市的形象,正是由這些基層工作者拼圖般拼成。
聯想民宿名字,“豐柳”二字,前者取自國富民豐,后者取自古典意象,寄寓文人追求,平凡堅韌,又靈動飄逸。當屬名如其人。
書里的作品多為短文和詩歌,后者是他近來的主攻方向,這和我很相似。繁忙的工作擠占太多的精力,偶有空閑又忍不住想出去走走,不愿長篇大論地鋪陳文字。于是,壓桌角的詩歌被我重新放在案頭。抽空記上一兩句,不知不覺時,一首詩就“湊”了出來。可惜,在冷宮里待久了,它雖然被拿了出來,卻并不能拿得出手。
但,日子還長。
這輩子,我生活的日常里或許罕有高山流水,飛揚的塵土下也不會有多少水秀山明,但讓文字被山環水繞還是有些盼頭的。因為詩和遠方——從腳步到心靈再到握筆的手,即使一曝十寒,也一直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