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實秋|鄉(xiāng)兄鄉(xiāng)妹格外親——汪曾祺與江蘇女作家
      2024-12-26 08:11:00  來源:江南時報  作者:金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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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州才女范小青是江蘇作家中的重量級人物,曾任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主席。她第一次見到汪曾祺,是在1993年的海南“藍星筆會”上。那次筆會與會者都是年輕人,汪先生是唯一的可稱之為“老”的作家。小青有一篇《汪曾祺:手里的和心里的》散文,文中寫到了那次她想與汪老求字畫而又“沒敢開口”的狀態(tài),比之她小說的大膽潑辣,似乎判若兩人。后來,范小青與汪先生在文學活動中曾多次見面,但見到“在汪老房間的里里外外,守了好長的隊伍。……看到這么多人在煩勞汪老,我又不忍再去增加隊伍的長度了。”人們不難看出,這是小青對汪老的愛,體貼的愛、深沉的愛!

        小青對汪老的愛,更體現(xiàn)在她對汪老作品的耽溺與感悟上。她不止一次地告訴讀者,告訴采訪者:“許多年了,汪曾祺的一本書,一直就放在我的手邊,書已經很舊了。這是出版于1987年的《汪曾祺自選集》”(《高郵,我們共同的家鄉(xiāng)》);“直到現(xiàn)在,她床頭還放著本汪老的書,閑時讀讀。范小青說,汪老的一字、一句、一段讀來,會讓人平靜。”(《照耀著我們前進的燈》) 范小青說:雖然我手里沒有汪老的一字一畫,但是我心里有,就像汪老的那許多文字,永遠駐守在我的心里。汪老的字畫,汪老的字畫中滲透出來的氣韻,也永遠地布滿在我的精神深處。

        也許是范小青與汪老近距離接觸太少了吧,汪老雖然沒有留下對小青作品的評論,但留下了他對小青其人第一次見面的兩字精彩“點贊”——

        “藍星筆會”時,恰逢上海女詩人王乙宴生日,在大家為她慶生的酒席上,范小青過來敬酒,步履姍姍,風姿綽約,汪老見了,不禁舉杯脫口贊嘆:慵懶!此乃與會之王干兄親口告訴筆者的,非余之杜撰也。

        傅曉紅與汪先生有多次交往。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海南的“藍星筆會”上,江蘇去了好幾位中青年實力派作家——范小青、葉兆言、蘇童、王干等,傅曉紅也去了。她當時在江蘇《鐘山》為編輯,那時的《鐘山》可是名作薈萃,譽滿文壇哦。在海南三亞的海灘上,汪老與她和張欣(廣東的女作家)留下了一張珍貴的合影。這張合影,如今被放大置于汪老故鄉(xiāng)的“汪曾祺紀念館”中,更置于傅曉紅的心中。

        隔了一年,她與汪老又見面了。1994年6月,《鐘山》與德國歌德學院聯(lián)合舉辦“中國城市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汪先生應邀赴南京出席會議。研討會之余,汪先生揮毫潑墨,畫畫寫字,興致勃發(fā)。令曉紅高興的是,汪老的開筆之作《蘭花圖》就是送給她的。畫上寫了八個字:

        吳帶當風

        為小紅正

        在為他人畫了幾幅畫后,汪老又給傅曉紅畫了一幅《蘭菊圖》,畫中題寫了屈原《九歌·禮魂》中的名句——

        春蘭兮秋菊

        長無絕兮終古

        傅曉紅一直珍藏著這兩幀墨寶,只有同好的朋友要著,她才拿出來與朋友分享共賞。

        傅曉紅還在汪先生家蹭過飯,那是《鐘山》在北京組稿時去的。據(jù)她說,去蹭飯是王干提議的,她也想“見識汪老的烹飪手藝,于是厚厚臉皮就去了。”汪老搞了幾個家鄉(xiāng)菜招待家鄉(xiāng)客,有一道“蝦米火腿腸漲雞蛋”給曉紅的印象特好,“外脆內嫩,很香很好吃。”

        2005年春,傅曉紅去了高郵,留心觀看了汪老描寫過的古城景象,品嘗了汪老文章中的水鄉(xiāng)美食。2010年5月,高郵舉辦汪曾祺誕辰九十周年紀念話動,傅曉紅又一次到了汪老的故鄉(xiāng),想起與汪老交往,她十分感嘆地說:

        一切都像在夢中,

        一切又都在圓夢。

        還有一位曾在《鐘山》編輯部工作的胡丹娃也與汪先生有過短暫的交往。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她與《鐘山》主編劉坪去汪老家拜訪,那天汪老家的人不少。雖然她沒有機會與汪老交談,但從汪先生與其他人的交談中,她己近距離地感受到了汪老的“心地善良,性格平和,卻頗有原則”,甚至萌生出些許“幾分敬畏”之感。

        在此之前,汪老曾應丹娃之請,給《鐘山》的散文欄目“大家小品”寫過稿子;而此次卻不是為《鐘山》而來、而是為她現(xiàn)在工作的雜志組稿而來的,心中不免“幾分怯怯”。令小胡感嘆的是,“如此變來變去的向人約稿是最不方便的,他(汪老)卻絲毫沒有在我面前顯示出哪怕是一點點不理解,好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僅如此,汪老還送了她一本新出版的散文自選集《草花集》,并隨手取筆在扉頁寫上兩行字——

        贈丹娃

        汪曾祺

        一九九四年十月

        聽丹娃的朋友說,胡丹娃還曾有過“阿慶嫂”的雅號。在《鐘山》編輯部工作前,她曾于南京文講所學習過。學習期間,她在秦淮河畔的夫子廟青云樓上開設了一個茶攤賣茶,為的是借此觀察百姓尋常生活、方便文朋敘談交流。時值盛夏,學員們課余前后,都喜歡去茶攤喝杯茶、聊聊天,人越多,茶更香。于是,丹娃“阿慶嫂”之綽號被在文講所內外傳開了,這大概也可謂小胡與汪老的另一種緣分吧。

        黃蓓佳最“得瑟”的是汪曾祺稱她為“鄉(xiāng)兄”,這是汪老和她初識時送的“見面禮”。1986年11月,汪曾祺在上海參加“中國當代文學國際討論會”,會后酒余,汪先生便就著餐桌鋪紙濡墨,興致盎然地應求字索畫者一一揮毫。汪老也為她寫了一幅字,黃蓓佳在高郵的汪曾祺文學館的題詞上寫道:

        那年我三十出頭,是筆會上小字輩的人物,汪老給我的字幅上卻稱我為“蓓佳鄉(xiāng)兄”,令我受寵若驚。在《“鄉(xiāng)兄”汪曾祺》一文中,黃蓓佳也提到了這個事。她回憶說:給我的這張,寫的是“紅廔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一旁圍觀的都說好,貼合我當年小說偏于浪漫、彌漫了濃濃的惆悵悲觀的調子,的確有條幅中的意思。汪老在題款中還寫了“蓓佳鄉(xiāng)兄”的字樣,當時令我十二分地惶然。汪老是文壇前輩,我不過是三十郎當歲的后生,老頭兒如此地禮賢我這小老鄉(xiāng),是他的人格和胸懷。

        黃蓓佳說:“五年后在云南的‘紅塔山筆會’上再見汪老,他雖然容顏滄桑,身體卻還硬朗,爬山涉水勁頭不減,時常惦記尋覓他在‘西南聯(lián)大’時期的故地,吃從前曾經吃過的鄉(xiāng)土野食,是個十足的‘老頑童’。” 敏銳而細心的黃蓓佳還注意到汪老的變化:“……仍然是笑瞇瞇的,言語很少,但是目光中沒有了犀利,變得慈祥、柔和、溫暖”。筆會游撫仙湖時,黃蓓佳和陸星兒、凌力、李曉燕、趙虹等陪同汪老在一艘船上觀賞湖景,談笑風生,在《十五日夜走滇境》這本書上,刊登了她們和汪老在船上的合影,黃蓓佳位于汪老的前座,笑靨靚影,令人過目難忘。想到同行者作家李迪說“能歌善舞的黃蓓佳長著模特兒的身材,一天兩、三次地更換著時裝,使她每一次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都如此輝煌。”(其“如此輝煌”,借用了黃蓓佳小說《這一刻如此輝煌》之字句)再看看這張照片,那李迪之妙語端的非夸張之言也!(李迪《紅紅的土 高高的山》)

        黃蓓佳最后一次見到汪老是在1997年的全國作家代表大會期間,她回憶道,“見到汪老滿臉焦黑卻頑強地抱一個葡萄酒瓶子不肯撒手,心里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很后悔沒有去他的房間再跟他說笑一番,實際上他那時候看人的目光己經有些顛三倒四了。”

        梁晴也認識汪老,雖交往不多,但對汪老印象特深。1987年,她尚在江蘇作協(xié)的《雨花》為編外編輯時,就見識過汪先生的《異秉》手稿。她說:“我認為這是我一生非常幸運的一件事,如果說人對文學的感覺也需要開‘天目’的話,汪老的《異秉》就等于是開啟了我文學的‘天目’,我從此知道了小說在教化的作用之外,還可以呈現(xiàn)一種語言之美,意境之美,風土民情之美,人性人文之美。可以說我開始真正地了解到了文學的魅力所在。”

        她還在一篇文章中記敘了汪曾祺在江蘇的一段趣事:

        (江蘇)文學界有一年舉辦活動,郜科被派去拍照。吃飯的時候,郜科手執(zhí)酒杯對本省一幫老前輩道:“你們這幫老家伙不行了!你們再寫也不過叫汪曾祺的老頭!我宣布,現(xiàn)在只有汪曾祺才是我的偶像!”豈料汪老此刻就坐在這幫老頭中間,揑著酒杯笑而不言。郜科得知真相,扔掉酒杯,“啪”地倒地,毫不含糊一個大拜。這場拜大師的結果,無非是成全了一對忘年酒鬼。(梁晴《赤子郜科》)郜科者,時在江蘇作協(xié)工作的一位漫畫家,文章也寫得不錯。此事我曾問過王干,王干說,當時他也在場呀,郜科這一拜,把汪老和那一幫“老家伙”都樂壞了。

        汪曾祺與蘇葉是在泰山筆會上相識的。在泰山筆會上,汪曾祺有兩大收獲:一是寫出了著名的《泰山片石》,二是因蘇葉的介紹而與高馬得相識相交。1991年秋,汪曾祺和蘇葉都應邀參加了泰山筆會。蘇葉是個熱心人。在筆會上,蘇葉多次和擅長書畫的汪先生談到南京的書畫家高馬得。不久,高馬得在北京去了汪老家,兩位深諳書畫的同齡人相見恨晚,以茶代酒“聊得很開心”;高馬得當時送了汪老一張畫,汪老則回贈了一幅字。此后,汪老還應高馬得之邀,為他的《馬得戲曲人物畫集》作序,題曰《好人平安》。二人之書畫緣,乃蘇葉牽線搭橋之功耳!

        蘇葉后來遠嫁臺灣,與臺灣著名作家、出版家、文化活動家郭楓結為夫妻。郭楓有“兩岸文化交流第一人”之譽,為大陸、臺灣的文化交流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其中也包括發(fā)表和出版汪曾祺的作品。汪曾祺在給香港作家古劍的信中多次提及郭楓;汪老在美國國際寫作中心期間,郭楓還去Lowa city與汪先生“晤談兩次”。作為郭楓的夫人,又認識汪曾祺,熱心人的蘇葉當亦有牽線搭橋之舉耳。

        還有老家是海門的黃少云(筆名阿琪)雖只見過汪老一面,但卻留下了溫暖的回憶。她是和南通作家黃步千一起到汪老家去的,“蹭了一頓好飯,還討了汪老的二則墨寶,一個書法條幅,一幅楊梅靜物,”并與汪老合影留念。照片上,阿琪陽光燦爛、春風滿面;汪老一臉笑容、和靄可親。(阿琪《我與汪曾祺的合影》)

        藏龜未失

        遺澤長留

        這是汪曾祺先生為劉德棻撰書的一副楹聯(lián)。

        1994年6月,汪先生應邀至江蘇省戲劇學校講學,劉德棻時為該校副校長。晚宴后,汪老乘著酒興為師生們濡墨揮毫,快意書畫。當?shù)弥獎⒌聴蹦恕独蠚堄斡洝分髡邉Ⅸ樀膶O女,且劉德棻也寫過有關《老殘游記》的學術論文時,汪老略加思索,便撰書了這八個大字送給了劉校長。聯(lián)中之“藏龜”,系指劉鶚的名著《鐵云藏龜》;鐵云,是劉鶚之字;龜,則謂刻有甲骨文的龜片也。

        汪曾祺還送過魏毓慶一幅畫。魏毓慶是一位散文作家,她很喜歡汪先生的書畫,但她不認識汪老,得知陸建華與汪老極為熟諳,故請陸建華得便時向汪老討要其墨寶。老陸適時向汪老轉達了魏的這一愿望。不久,陸建華去北京時到汪老家敘晤又提及此事;老陸說魏毓慶散文寫得不錯,可惜新近丈夫去世了。汪老沉黙片刻,起身從書桌上翻找出一幅畫,又取筆在畫上題寫了上款,下款署上“汪曾祺”三字。當老陸把汪曾祺的這幅畫交給魏毓慶時,魏毓慶真的是感動得不知說什么了。

        徐卓人是吳江人,一口的蘇州話。1990年春,她在魯迅文學院研修時認識了汪曾祺先生。汪先生來講小說創(chuàng)作那天,正好輪到她值日,在隨著王彬先生迎候汪老時,汪老注意到了她,并問了她是那里人。下課后,汪老在她遞上去的筆記本上寫了一句話:

        月落吳江冷

        這詩句化自唐代詩人崔信明的名句“楓落吳江冷”,汪老之題,不僅說明了他酷愛此詩,也說明了他一下子便記住了徐卓人——這位來自吳江的學生。

        徐卓人的小說寫得不錯,頗為汪老青睞。應她之請,汪老為徐卓人的小說集寫了序言。序言寫得很認真,其結尾尤其令人難忘。他說:徐卓人要他寫序,“我有點躊躇”,但筆鋒一轉,即說讀了小說集兩遍后“很樂意為之寫序”,進而還執(zhí)著地聲言:“我愿意負責地向讀者推薦這本小說,推薦這個很有才華的女作家,請相信一個從事寫作半個世紀,今年己七十二歲的老人的誠意。”讀到這里,不禁使我聯(lián)想起汪老在三個多月前的又一個“負責”,那是他在飽覽了浙江楠溪江后發(fā)自肺腑的一句話——

        我可以負責地向全世界宣告:楠溪江是很美的。(見汪曾祺《初識楠溪江》)

        平心而論,徐卓人對汪老有自內心的欽佩與敬仰。她寫下了多篇關于汪老的文章。如《我和恩師汪曾祺》、《汪曾祺大寫意》、《汪曾祺的價值》、《永遠的汪曾祺》、《但愿人長久》、《汪曾祺與吳文化》,還在《呼喚你,永久的美》、《酒逢知己》、《茶壺情結》、《皮實》等不少散文中都說到了汪先生。在這些文章中,有兩篇值得特別說一說,一篇是《汪曾祺大寫意》,這篇大寫意中有不少令人動容的細節(jié)描述,且拈出一例吧——

        那次我看他為一位青年朋友作畫,畫的是兩株黃牡丹,畫了,橫過左右看看,嘩嘩嘩兒把將畫“團”了,又畫,又不稱心,又“團”。如此反復三次,最后一次有些得意地問我:這次畫得可以吧?我說:活了!他笑了。我心里卻直嘆:這不要了命了嗎?再看看那累積在桌邊的一大堆廢掉的畫,總有幾百張,我直心疼,沮喪著問:這些難道都沒用嗎?曾祺先生倒干脆得很:沒用!

        在《汪曾祺的價值》中,有一段話別人也許并不在意,但我十分贊同,非常賞識。她雖然不是搞文學評論的,然而她對汪先生文學的評論卻頗具卓識。她說:汪曾祺的文學雖未被視為主流,但應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主流。汪曾祺的作品,可以使人看到中國知識分子的經歷、體驗與化解。對汪曾祺來說,只有一種東西,就是癡迷地表現(xiàn)美。而這種東西,正是承載了兩代文人對社會的道義、責任和希冀。這一點,或許至今尚未被人意識到,因而人們總只是津津樂道于汪曾祺作品的具象,卻忽略了汪曾祺本身的價值。

        江蘇文化記者馮秋紅與汪先生的一次“遠距離”接觸,是值得一提的。1997年1月初,上海滬劇院和滬劇《蘆蕩火種》劇本創(chuàng)作的執(zhí)筆者文牧之遺孀筱惠琴,聯(lián)合將汪曾祺與江蘇文藝出版社告上法庭,狀告汪曾祺署名京劇《沙家浜》侵權;不久,又將《汪曾祺文集》的主編陸建華追加為第三被告。所謂的《沙家浜》署名侵權案一時在文藝界搞得沸沸揚揚。汪曾祺對此則如被人突如其來地打了一下悶棍、潑了一身臟水,搞得十分郁悶;尤其是對某些別有居心的記者特別反感。“他在電話中對采訪的記者大聲嚷嚷的一句話:“我無可奉告……’。(陳徒手《人有病,天知否》)汪老女兒汪朝也說他在接某記者電話時“有些偏激,口氣也很不客氣。”(《老頭兒汪曾祺——我們眼中的父親》)

        此事對一生潔身自好的汪曾祺帶來了極大的身心損害,他的親友非常躭心、十分著急。陸建華當時比較冷靜,也比較客觀;除適時安慰汪老外,他覺得借媒體之力予以調解、降溫不失為也是一個解決途徑。他認為馮秋紅堪當此任,一是因為小馮是負責文化報道的記者,二是她懂相關法律,三是她敬重汪老、善解人意、與人為善。老陸與小馮迅速達成一致:向文牧夫人道歉。在馮秋紅婉轉而有分寸的說服下,正在氣頭上的汪老在電話中當即表示認同。于是,馮秋紅很快寫出了《汪曾祺向文牧夫人鄭重道歉》,并于1月16日的上海《新民晚報》和南京《服務導報》同時刊發(fā)。陸建華說,馮文的發(fā)表,“在很大程度上扭轉了汪曾祺先前的被動尷尬局面”。

        馮秋紅的這一次與汪老的電話,是《沙家浜》版權案中記者一次具有善意的“采訪”,也令汪老親友和“汪迷”們至今難忘。

      標簽:筆會;范小青;黃蓓佳
      責編:陳衍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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