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植于心的儀式感
□ 朱士玉
出于虔誠、莊重,激發人心,在教育上有點儀式感無可厚非,甚至還要提倡。但若為了少數人的面子,淪為表演,成為負擔,那就不要也罷。
復旦大學原校長楊福家退下來后,被英國諾丁漢大學聘為校長,做了兩任十年。楊福家說他在英國做校長,有三項重要的任務,其中之一就是出席學生的畢業儀式,給每位畢業生頒發學位證書,因為這個儀式是學生一生中最重要的儀式之一。畢業儀式要邀請學生父母到場,如果是留學生,還要為父母免費提供機票,共同見證難忘的畢業時刻。學生要一個一個發表感言。整個畢業活動要持續近一個月。相信這樣的“儀式”,伴隨著學校的韶光美憶,一定永遠留在學生心中。
想想我的大學畢業典禮就有點“寒磣”了,畢業證書是班主任用繩子捆著拎到教室,一個一個發給我們的。畢業雖“簡樸”了一點,但沒有影響我對母校的認同和感恩,不過,作為人生重要的一刻就這么簡單而過,“缺憾”還是有點的。
楊福家校長比較中英教育,覺得英國人在細節上處處體現“人性”教育。他舉個例子,英國的中小學形成一個慣例,每周一早晨,校長一班人雷打不動地站在校門口,鼓掌歡迎每個孩子走進校園。我想,這樣的“儀式感”,不該是“做樣子”的吧,那是源于心里對學生的尊重和愛。
我們的入學和畢業典禮越來越受重視,有心而為的,也不乏其例。我從網上看到,今年畢業季省內一所知名大學隆重舉辦畢業典禮,專門邀請學校食堂師傅、宿管員等工勤人員代表參加,這樣的“儀式”不也有溫度嗎?就是要告訴這些行將出發的學生,不要忘了,建設這個學校,服務你們成長的還有這些工人師傅。
我還看到這樣一個畢業鏡頭:某所大學拍畢業照,一位高個子男教師害怕擋住后面的學生,干脆從旁邊拿了個小凳子,坐到了前排。那樣的鏡頭似乎有點“滑稽”,但又是如此和諧動人,真是處處有“儀式感”,處處有溫情。
我很欣賞清華大學原校長邱勇的做法,給每位入學的新生送一本書,印象中他擔任校長第一次選的好像是《老人與海》。我在想,我們能不能把“送書”儀式推廣到入學和畢業典禮上。這件事做起來并不容易,首先“選書”就很考驗人,但做好了,一定會伴隨和影響學生一生。
我國古代的教育活動也從來不缺“儀式感”。最近我在認真讀傅任敢先生的《〈學記〉譯注》,《學記》是《禮記》中的一篇,是我國最早的論述教育的文獻,很值得一讀。當中關于入學教育,強調“皮弁祭菜”“宵雅再三”“入學鼓篋”,即學生入學的時候,官員們要穿著禮服,備辦祭菜,舉行祭祀;學生要再三誦讀《小雅》;學生上學,要按鼓聲打開書篋。這樣的“儀式”,會讓學生油然而生一種“敬意”,尊師重道自然生發。
我進南師讀書時,就聽說中文系有位教授,熱愛并擅講《離騷》,但老先生講《離騷》,很有“儀式感”,非“風和日麗之日”不講,一時傳為美談。今天想來,我不以為怪,正是老先生對《離騷》的格外鐘愛,對高潔的屈原的無限景仰,才有這樣的“挑剔”。這種“儀式感”根植于心,令人仰止,我永遠難忘,后來常常講給學生聽,也感染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