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飛與九百年的周莊

□ 王喜根

　　2005年4月10日，著名旅美畫家陳逸飛先生病逝于上海華山醫院，從此放下了他手中的畫筆，告別了他執著追求的藝術人生。

　　斯人已去，雙橋依舊。4月14日夜晚，江南古鎮周莊一千多名民眾，為了追思這位致力于藝術創作、傳播古鎮魅力的畫家，在雙橋橋頭點燃無數支蠟燭。人們深情地凝視著陳逸飛的遺像，撫今追昔：我們要更加珍愛這座年代久遠的雙橋，更加珍惜由雙橋打響的“中國第一水鄉”的品牌，讓陳逸飛伴隨他精心創作的《故鄉的回憶》的縷縷情愫安息于此吧！

　　雙橋是一位飽經滄桑的歷史老人，它也會從內心深處感謝陳逸飛為自己揭去神秘的面紗，讓世界各國人民認識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豐富內涵，了解江南古鎮的旖旎風光。是的，陳逸飛因雙橋名揚天下，陳逸飛也成就了周莊。

　　周莊是江南一個具有900多年歷史的水鄉古鎮，古稱貞豐里。北宋年間，周迪功朗（官名）在此辟田設莊，于元祐元年（1086年）舍田宅200余畝捐于當地全福寺，遂有“周莊”之稱。周莊位于上海、蘇州之間的江南水鄉腹地，四面環水，港汊紛歧，咫尺往來皆須舟楫。上世紀70年代末，周莊的貧窮是方圓幾十里出了名的。那時沒有一條公路通向這里。古鎮在歷史上曾吸引一些江南巨商藏富于此，由于地處偏僻，偏安一隅，大量的明清建筑得以完整保存，也正由于此，全鎮的經濟發展要比周圍慢了半拍。直到上世紀80年代末，一條公路終于修到了周莊，人們驚異地發現，在繁華的上海和蘇州邊上，竟然有一個如此典雅和安逸的所在。

　　為了保護好古鎮，當時周莊文化站多次向上級部門打報告，終于從江蘇省文化廳爭取到4萬元資金。他們根據歷史資料精心維修沈萬三故居，將它變成一處重要的人文景觀。同時鎮上征購了部分民居，注冊了一家旅游公司，以0.6元的價格賣出了第一張門票。上世紀80年代后期，周莊本著“誰開發誰受益”的原則，鼓勵三產辦、文化站、街道投資開發張廳、澄虛道院、迷樓等景區，周莊如同拂去灰塵的明珠，光彩逐漸展現在世人面前。

　　原周莊文化館館長、鎮長莊春地，是最早接待陳逸飛的周莊人。1984年春天，陳逸飛先生到周莊寫生，莊春地全程陪同。當時，莊春地對古鎮保護充滿熱情，但由于家底太薄，對周莊未來發展感到迷茫。在和陳逸飛聊天中，他發現陳先生對中國歷史文化充滿敬畏，真切感受到了陳逸飛的個人魅力。“周莊是不可多得的財富，你看，站在周莊的任何一個角度，都是美的！”“修葺要按照原來的模樣，整修要用原來的材料！”“周莊要增加文化內涵，保持原形！”一席話語重心長，鼓起了莊春地保護古鎮的信念。時至今日，莊春地仍堅定地認為，“陳逸飛是影響我一輩子的人”。

　　雙橋，由一座石拱橋世德橋和一座石梁橋永安橋組成，清澈的銀子浜和南北市河在這里交匯成十字，河上的石橋聯袂建筑，顯得十分別致。因為橋面一橫一豎，橋洞一方一圓，樣子很像古代人使用的鑰匙，當地人稱之為“鑰匙橋”。雙橋最能體現古鎮的神韻，碧水泱泱，綠樹掩映，欸乃聲聲的小船在橋洞穿過。陳逸飛坐在小船上，無法用畫板寫生，只好用相機記錄周莊。周莊的小橋流水人家景致深深吸引了陳逸飛，他仿佛回到了記憶中的童年。于是，他以雙橋為背景，創作了一幅名為《故鄉的回憶》的油畫。

　　同年10月，陳逸飛把《故鄉的回憶》連同其他37幅作品在紐約美國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長阿曼德·哈默所屬的哈默畫廊展出。這些運用油畫和中國傳統水墨畫技法創作的作品，描繪了姑蘇的小橋流水、江南的田園風光，將美國觀眾帶到了神話般的境地，引起極大轟動。11月，阿曼德·哈默訪問中國，將他以高價購藏的《故鄉的回憶》作為禮物送給鄧小平，被傳為佳話。1985年，《故鄉的回憶》被制作成聯合國首日封。從此，雙橋走向世界，周莊的名氣越來越大。

　　如今，雙橋已成為周莊的象征，大凡美術、攝影作品，皆以雙橋為背景，突出雙橋的神奇和美妙。雙橋成了周莊的代名詞，中外人士涉足周莊，往往直奔主題，先看雙橋，在雙橋上流連，再在雙橋前合影留念，以獲得最大的快慰與滿足。周莊的老百姓講話最樸實：“是陳逸飛的雙橋油畫成全了周莊，為周莊帶來了游客，讓老百姓過上了想都不曾想過的好日子！”

　　2001年中國入世前夕，時任外經貿部首席談判代表龍永圖帶領來上海參加會議的各國外長走進周莊。面對來賓驚訝的目光，龍永圖有感而發：“我要告訴世人，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一個國家照樣可以保留自己的民族文化。中國的改革開放，不是以犧牲文化為代價的，國際大都市上海的邊上，照樣保留著一個千年古鎮。”

　　周莊出名后，陳逸飛每年仍然保持著回周莊看看的習慣，并對古鎮的保護和發展提出中肯的意見。“我們應該考慮500年以后，我們這一代人留給子孫的是什么樣的禮物！”“我們一定要保持古鎮寧靜、典雅的水鄉氛圍，在商業發展上要有所限制，千萬別人為地制作那些蹩腳的景觀破壞水鄉神韻。”這就是陳逸飛對周莊人的囑托。

　　為了紀念陳逸飛，2006年4月7日陳逸飛逝世一周年之際，在周莊雙橋邊陳逸飛生前選定的地方，“逸飛之家”正式開館。兩層木樓，古樸典雅。一樓門廳，陳逸飛親筆題寫的“我愛周莊”四個大字赫然在目。周莊人在這里展出陳逸飛的畫作并放置資料，繼續講述陳逸飛和周莊的情緣以及他關心、保護周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