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巨匠高二適(二十四)
□ 曹洋
六、人生初度:與韓國鈞的文字之交①
高二適一生恪守的立身處世的原則,即1937年發(fā)表的《道原字說》一文中所提出的三道,其交游的基本方式即是“以文字交”。他在致長輩如韓國鈞、章士釗或是晚輩學生的信以及幾次審查材料中多次強調(diào)這點,如1956年2月至3月間,他被停職審查,所寫交待材料說得很清楚:
我在四川及南京交往人物,如章士釗、柳翼謀、沈尹默、汪東、汪辟疆聚散一時,均可謂文字交深,十年來其死生離別,尤為不可指數(shù)。一言以蔽之,我非文字不與人交,人亦無從交我。即如近三數(shù)年,在滬如潘伯鷹、陳子展、徐蛻之,均為當今著書之士,陶镕文化,我均心向往之(近見他們均有新著出版),所以我的交往朋從,大抵不出文藝的范圍。
“我非文字不與人交,人亦無從交我”,是對“文字之交”的闡述,雖是審查材料,潛在著諸多風險,但他對文字之友沒有絲毫損傷,反而大加贊譽他們“均為當今著書之士,陶镕文化”的史學價值,并亮出自己的態(tài)度“均心向往之”,與他們均是生死之交。在當時特殊的環(huán)境下,高二適鮮明的價值取向,不僅是對師友的信賴,也是自己交友方式的坦蕩。從文字之交到生死情緣,這中間有一個基礎(chǔ),即必須堅守仕人之道——為人正直無私,具有家國情懷,敢于文化擔當,以此為底色與之交游則能長久。高夫子與詩壇名宿趙熙絕交,與郭沫若辯論,與章士釗、蘇淵雷的曠世奇緣都說明了這點。
鄉(xiāng)賢韓國鈞是高二適交游的一個最重要的名流。韓國鈞是原國民政府江蘇省省長,也是高二適母校上海正風文學院三大創(chuàng)始人之一(高二適為首屆學生)。1925年,韓國鈞先生辭去省長等一切職務(wù)回歸故里。但韓國鈞并沒有從此頤養(yǎng)天年,他熱心支持地方民生事務(wù),資助創(chuàng)辦泰縣端本學校,編訂地方文獻皇皇巨著《海陵叢刻》。韓國鈞一生勤政廉潔,頗具聲望,他正直,具有愛國精神,且熱心文化事業(yè)。1932年,高二適前往海安拜識韓國鈞。韓國鈞非常喜歡這位年輕人,勉勵他發(fā)奮攻讀,學有所成。與韓國鈞的交往方式多為書信往來,1936至1937年不到兩年的時間里,高二適致信韓國鈞近二十件。
這種密切的文字之交,促成了高二適人生重要轉(zhuǎn)折。一方面,高二適從鄉(xiāng)下直接進駐首都南京,由鄉(xiāng)村小小教員一下子變成國民政府高層機關(guān)人員,同時兼任國民黨大員陳樹人、孫科的私人秘書。應(yīng)該說此時高二適的仕途前景一片光明,這也是高二適實現(xiàn)“濟世之志”的絕好機遇。但是高二適卻選擇了一條截然相反的人生路——棄政從文,以純粹的文人方式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和學術(shù)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