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印象生動,“猴子屁股坐不得”,一刻也不消停??茖W家說,猴臀滿布血管。這血管與沖動關聯。猴子的沖動是顯然的,不只與性直接有關,更與性格、與性情有關。
愉快并讓人由衷敬仰的“猴”,自然是《西游記》中的美猴王。但齊天大圣說穿了還是人,是神,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猴精?!段饔斡洝肥裁炊碱愋突O端化,有一點卻很通融,意識中比進化還進化。那就是平等,鬼、神、人、妖、動物,甚至山水花木,都為生靈,都具靈性,平起平坐。猴王的形象如此深入人心,我想,與“萬物同一”,還有“邪不壓正”分不開。特別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章節,驚心動魄,令人拍案稱奇。
方言中,猴為猢猻,這是鄙視語。“樹倒猢猻散”,比“鳥獸散”還要蕭條,還要窩心。
猴性多動,不耐煩,屬小丑型。但猴的打動人心,絕非在小丑式的“猢猻赤膊戲”。歡欣處,如李白所詠“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沉凝時,似杜甫所吟“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猿乃猴“兄長”,進化史上,屬靈長類動物,與“人”僅一步之遙。
中國傳統文學給出的猴兒形象,除了絕頂聰明,就是絕對慈悲。“柔腸寸斷”,催人淚下。志怪小說《搜神記》載:“臨川東興有人入山,得猿子,便將歸。猿母自后逐至家。此人縛猿子于庭中樹上以示之。其母便摶頰向人,欲乞哀狀,直謂口不能言耳。此人既不能放,竟擊殺之。猿母悲喚,自擲而死。此人破腸視之,寸寸斷裂?!敝救诵≌f《世說新語》載:“桓公入蜀,至三峽中。部伍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緣岸哀號,行百余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絕。破視其腹中,腸皆寸寸斷?!蹦笎蹅ゴ?,猴演繹之。
猴“美”,美在活潑、調皮、聰穎。你看美猴王手搭涼棚十萬八千里觀望的架勢,配上影視主題曲《敢問路在何方》,你的心一定會隨著齊天大圣的激情騰躍而熱情四溢。
自然界中,最美的猴恐怕要數金絲猴了,毛發金亮,漫射出陽光般的光芒。在川、滇、黔的崇山峻嶺中,金絲猴與大熊貓齊名,同享著世外桃源,也同享著稀世珍寶的榮耀。
1980年庚申猴年推出的生肖郵票“猴”,而今是“一版難求”“一票千金”。票底大紅,中國紅,大吉大利,喜氣洋洋。為“大玩童”黃永玉大師創作,猴作孩童端坐狀,眼光炯炯,毛發絲絲畢現。
猴子撈月亮的故事,聽了又聽,還是喜歡。小時候,我就做過類似的夢。一輪月亮在天上,一輪月亮在水中。天上的月亮攀不到,水底的月亮能撈起嗎?我想,只要人類不徹底世俗或徹底功利,這般清純的童話會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小讀者去探索,樂此不疲。
某年上峨眉山。因為李白名詩《峨眉山月歌》緣故,把一切想象得詩意盎然。但一進入,發現山并不高峻,秋色也不開朗,灰蒙蒙一片,白天不見日,晚上更休想見月了。更兼細雨沾衣,小販追逐,煩不勝煩。此時,道旁忽現猴子三五,只只毛發蓬亂,肥胖無度,攔道乞食,呈職業無賴狀??可匠陨?,峨眉山猴整體“三高”,因福罹禍啊。這不也是現代人“幸福的悲劇”嗎?猴將不猴,奈何!
有兩個成語,本風馬牛不相及,但牽扯到一起,別有一番滋味。一個成語為“朝三暮四”,說的是人哄猴,一種許諾換種說法,猴兒就屁顛屁顛,心滿意足。猴畢竟是猴,最聰明也不是人的對手。另一個成語為“沐猴而冠”,說的是猴扮人,穿戴得有模有樣,但猴還是猴,成不了氣候。這成語諷喻的是楚霸王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雄,終因目光短視、見識短淺,淘汰出局。從某一方面說,這可能是人不如猴了。
十二生肖對應十二地支,猴為“申”時?!吧辍弊峙c猴子的身量有些相像,肢體伸展,苗條。這與屁股坐不得有關?動則通,通則悟,悟則空。此為“猴子哲學”,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