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雪紛飛,似梨花,如柳絮,千姿百態,飄落在南京城各個角落。我遠遠地望著樓下孩子們天真爛漫的堆雪人、扔雪球、滑雪,玩得非常開心。白雪皚皚,晶瑩剔透,這場大雪讓我想起了母親和她回憶故鄉沭陽的雪中故事。遲來的雪,難忘的情,一起融入這天地合一的白色世界。
那年母親十六歲,扎著兩條烏黑油亮的麻花辮,正是愛美的花樣年華。比母親大19歲的大哥(我的大舅)生病住在了縣醫院里,病痛的折磨讓他好多天吃不下飯。這天他突然有了胃口,說想吃家里做的山芋粉和大白菜炸的丸子(老家話說是坨子),陪護的外婆趕緊托親戚捎口信回家。那天晚上,大舅媽連夜洗菜、剁餡、調味、烹炸,炸了滿滿一大鍋丸子。那時外公年事已高,姨媽們遠嫁,小舅又小,大舅媽帶著年幼的孩子,這送丸子的任務就落在了母親的肩頭。
天有不測風云,哪料到真不湊巧,第二天母親推開門發現夜里下了一場暴雪,茅草房頂、院子內外全是厚厚的積雪,冰溜子長長短短掛了一屋檐。冰天雪地,真不想跨出家門一步,可是想到大哥期盼的眼神,母親還是咬咬牙拎著布包里的丸子出門了。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沒有一個人影。雪地里,只有一個頭頂著綠色的三角圍巾,穿著紅底暗花舊棉襖和黑棉褲的小女孩,如同一葉孤舟在寂靜寒冷中艱難前行。那時家里窮沒有棉鞋,母親的腳底是一雙外婆納的千層底土布單鞋,鞋子里塞滿了充當棉絮的蘆葦花,一雙腳凍得失去了知覺,就這么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摸索。
從母親老家叫江圩的小村莊到通有班車的馬廠鎮有十幾里土路,平時坑坑洼洼很難行走,積雪覆蓋后更是找不到方向。路程行進一半,母親就毫無防備地掉進了一個冰冷刺骨的雪窟里。母親奮力爬了上來,衣服濕了,腳和鞋子更是凍得要結了冰。母親欲哭無淚真想當逃兵跑回家,可想到大哥還在醫院里等著就不忍放棄,于是橫下心任憑冰凍般的衣服和鞋子黏在身上繼續朝鎮上走去。
歷經千辛萬苦終于到達了鎮上的汽車站,可這里一天只有兩趟班車,早班車早就走了,母親只能等末班車。老站長看母親渾身濕透趕緊把她帶著擠進人群里烤火,一個大碳盆上堆著十多個黑黑的碳球透著紅火的熱氣,幾十雙手圍著碳盆找尋著溫暖。老站長和鄉親們一邊烤火,一邊七嘴八舌地問母親這么冷的天氣一個女娃娃咋敢跑出來的。母親告知內情,大家都連聲夸母親是個勇敢的好妹妹。
傍晚五點多晚班車才姍姍來遲,過去的班車說是公交車,其實是一種沒有座位的敞篷卡車,站在上面左搖右晃還凍得渾身打顫。母親花五毛錢買了車票,像大人一樣爬進了車廂,擠在一群大人中間顯得很渺小瘦弱。車上西北風颼颼地刮著,母親又冷又餓,靠著車廂腿也站不穩,淚水不爭氣地奪眶而出。風漸漸吹干了淚水,看著車廂外不斷倒退的皚皚白雪,母親明白沒有退路只能向前。她伸出手用衣袖擦擦凍得通紅的臉頰,雙手再攏回去,挺直腰桿靠著堅強的毅力一路站到了幾十里外的縣城。
一路顛顛簸簸,總算到達了沭陽縣醫院,母親看見外婆時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滿腹的心酸委屈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顧不上滿身泥濘就一頭撲到了外婆的懷里,不停地哆嗦著說媽媽我好冷啊,好冷!外婆心疼地摟住母親,把我雙手塞進她的兩腋下,母親頓時暖和了許多,真是母愛無邊啊!等進了病房,聽說哥哥的身體好多了,母親也就忘記了自己的冷和餓。大舅豎起大拇指,一個勁地夸母親是個小英雄,母親只有苦笑了,她說我算是個迎著風雪哭鼻子堅持下來的“英雄”。
雪落無聲,情落有痕。如今大舅已經去世了,母親的兄弟姐妹五人只剩下她和小舅,今年表姐特地接母親到縣城讓老姐弟倆度過了一個難忘的春節。
往事歷歷在目,不禁潸然淚下。如今,我們的家鄉小鎮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小茅屋變成了漂亮的集體農莊樓房,小土路變成了寬闊的柏油馬路,每個村鎮到縣城都有直達的公共汽車。家鄉縣城到省城南京通上了高鐵,交通四通八達出行非常方便。我兒時所在的小鎮塘溝醫院也蓋上了新大樓,鄉親們看病方便,病房里也安裝了新進的空調和床鋪干凈整潔。
古稀之年的母親看到祖國今非昔比的變化和欣欣向榮的發展,除了欣喜還是欣喜,除了驕傲還是驕傲。母親說感謝黨給人民帶來的幸福,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救中國,跟隨中國共產黨就能創造出人間奇跡,完成偉大復興夢想,過上更美好小康的新生活。
是啊,我們的生活苦盡甘來!過去毛主席說人是世界上第一個可寶貴的,什么人間奇跡都能創造出來,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昨晚的中國女足驚天絕殺逆襲奪冠,不正是證明了這一點嗎?
中華兒女多奇志,敢叫日月換新天,愿春暖花開時山河更美麗,生活更康寧。
盧云(女,1980年生。2010年開始文學創作,已發表詩歌、散文、隨筆、書評十余萬字,作品散見《人民周刊》《青春》《老照片》《莫愁》《現代快報》《南京日報》《金陵晚報》等報刊。一些作品還獲了獎,被收入叢書、選集。為南京市作協會員,棲霞區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