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萍
百般紅紫的春,太過招搖;水晶簾動的夏,太過熱烈;月滿西樓的秋,太過幽怨。冬呢?卷起千堆雪,大氣磅礴;紅泥小火爐,暖意融融。也許是我出生在臘月的緣故,與生俱來就和冬有著很深的情愫。
我認為冬是有靈魂的。
冬的靈魂是雪。沒有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在人們的期盼中,雪蹭著免費的順風車,何處上車,何處下車,非常自由。有時候在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晨起拉開窗簾,銀裝素裹的世界躍然于眼前;有時候狂風低吼,恨不得把門窗撞開,鬧得世人皆知,夾雜在狂野的風中,如飛絮,像鵝毛,紛紛揚揚。落在城市里,撒在鄉村間,掛在枝頭,鋪在田野。無論在哪里,潔白的雪都是寵兒。孩子們打雪仗堆雪人,釋放天性。就是成人看到雪,喜悅之情也溢于言表,不信你看,朋友圈“牽著手一起走,是不是就算到了白頭”的文案比比皆是。
冬的靈魂是寒夜里的那一碗餛飩。在大運河畔的古鎮讀師范時,學校每個月發的飯票、菜票不能夠給正在發育的身體提供足以御寒的能量,偶爾會在下晚自習的時候和同學一起溜出校門,打打牙祭。學校邊上昏暗的路燈下,有一個餛飩挑子,爐子上的紅色火苗,空氣中的誘人味道,怎么能夠抵擋得了?摸出口袋里的角票,一人一碗,顧不得湯的燙,顧不得風的涼,一勺一勺,渾身舒暢。這份舒暢可以貫穿整個冬天。
冬的靈魂是天寒地凍里的那一床飽含父愛母愛的海綿墊。初涉教壇,在西部偏遠鄉鎮,離家七八十里,交通非常不便。一學期回家的次數寥寥無幾。冬天來臨,低矮的紅瓦房宿舍,四面透風。沒有取暖的設備,沒有厚實的棉被,泡紅的雙腳扛不住徹夜的寒冷。請假回家拿被子,正值視導檢查,校長不準假。就在不知如何度過漫漫寒夜的時候,年過半百的父親用他那輛“長征”牌自行車,穿過四個鄉鎮的路途,路上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身上的汗水干了濕,濕了干,滿面塵土,唇干嘴裂,給我送來了母親用布一針一線縫好的一塊單人床的海綿墊,厚實得一把捏不透。鋪在床上,三冬盡暖。
有靈魂的冬,經過春、夏、秋三個季節的洗禮,有了豐富的人生閱歷。于是用冰霜雨雪作墨,枯枝落葉為筆,蒼茫大地當紙,在這本厚厚的筆記本上,密密匝匝地記錄著自己的生活積淀,統計、核算著“冬雪雪冬小大寒”這幾個家庭成員的業績,為下一季交接做充分的準備。
“棉被”覆蓋下的麥田,用萬種柔情融化了冰雪,綠得逼人的眼;陽光照耀下的果園,穿梭于林間的果農,撒下一把一把的養分,付出一份一份的心血,讓果樹在溫柔和纏綿后,能夠孕育出新的生命。
在冬季,不聲不響間,臘八節來了;忙忙碌碌中,小年來了;歡天喜地里,大年來了。冬,高端、奢華而不張揚,就這么低調地存在著。
我喜歡冬,不僅僅因為有自己專屬的蛋糕和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