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正勇
冬天來了
冬天是個老人，渾身發抖的老人
他來到竹塢里村時已是深夜
河灘上、田野里沒有一個人
只有大白菜靜靜地站在莊稼地里
只有喝醉了酒的上弦月灑下迷離的光
亂墳崗上還有磷火在跳
微不足道的風緩慢地吹著
吹過一間間紅瓦房
吹過鄉親們的夢想
冬天經過竹塢里
又朝河對岸的許家灣走去
一早醒來，薄薄的雪
撒在窗外的萬物上
以為是昨晚的月光還沒有散去
落雪的冬天
去年的一件舊毛衣，晾在
昨夜的夢中。迎風舞動
我剛走過無量溪上的朝陽橋
鵝毛大雪開始紛紛揚揚
深居簡出的父老鄉親
用力關上冬天的門
圍著通紅的爐火
取暖，聊天，喝小酒
雪花開在靈魂的曠野
落雪的冬天。往事
落滿竹塢里的角角落落
遠方的幾聲犬吠
扔在雪地中央
失眠的人突然有了睡意
吹嗩吶的人
炊煙在竹塢里上空飄
吹嗩吶的人
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列
他們正經過
河對岸的許家灣
頭頂的天空多云轉陰
嗩吶聲紛紛揚揚
像突如其來的一場雪
吹得人肝腸寸斷
我推開冬天的門
看見嗩吶聲長成了炊煙
小小的炊煙
是一朵朵安魂花
一會濃一會淡
放風箏
小明今年五歲，愛放風箏
不管是春天還是秋天
他都會讓爸爸媽媽
帶他去竹塢里的田野里放風箏
他說，總有一天
風箏會帶他到天上去
他就可以把爺爺找回來
小明三歲時，爺爺被車撞了
去了另一個世界
他爸爸跟他說爺爺去了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