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述懷

　　垛塘的水，是上面的灣塘、小塘里接納后分流的雨水，塘水清澈，村莊、來回走動的行人，影子倒映其中。進入秋季，塘面上泛起一層層薄霧，氤氳渺渺，似一幅煙雨朦朧的水墨畫，秋風漾起漣漪，塘里的魚成群跳躍。

　　每到臘月二十六是清塘捉魚的日子，全村人都盼著分魚，先分大的跳鰱，斤把重鰱魚則用網圍起來，留著年二十九、三十再分到各戶，燒年夜飯用。那時各家燒的碗頭魚都是垛塘里的。一碗魚從年二十九、三十要端到正月十五后，敬完祖宗才能動筷，平時會在鍋里加個熱，如果氣溫高，這一碗魚也只能倒進泔水里，寓意著年年有余。

　　垛塘是百寶盆，滿載著全村人的河鮮美味。記得生產隊那個時期，還指定專人看管。如遇村上唱大戲、放電影，下鄉干部進村蹲點，村上會安排人到塘里打點魚上來添個菜。吃過垛塘里的魚，沒有一個人不說不好吃的，因為垛塘水質清冽，水面開闊，所有魚完全吃的天然的水生物。口感鮮嫩，肉質上乘，滿口鮮香，真是打嘴巴子也不舍得丟。

　　分田到戶后，垛塘也進行了一輪輪的承包，標的是交村上900斤魚。不管魚養得好不好，收獲如何，到了臘月二十六，承包者必須交魚給村上。記得那年單位正在改制，準備實行人員分流，我春節回到村上，揭下貼在墻上紅彤彤的承包通知書。開春后，我就著手謀劃，請來幾個家兄把垛塘從底到沿地清理了一遍，在塘底撒了干石灰進行消殺，加固了兩個出水口，等候雨水上漲。除了接轉的一些小鰱魚苗外，還購買了一批花鰱、鯽魚、扁魚、青魚投放到垛塘里，在塘邊舊宅地上搭建了一個12平米的管理房。就在一切準備就緒時，接到單位上班通知，我草草交代一番，讓家弟代管，就匆匆奔赴新的工作崗位。頭一年，我基本上顧不上這個塘面，只是在兄弟的電話里聽說，河蝦挺多的，汛期西邊的放水口滲漏，跑掉了許多鯽魚，有的跑到了中壩里，有的跑到了村戶的灶上。這一年的垛塘沒有清，我自掏腰包到市場買了1000多斤魚交了承包任務。村民們拿到我買的魚都很高興，說我承包魚塘，是給村上的人做了件好事。

　　第二年，我理順了手頭的工作，節假日會抽空回家看看，也會去塘邊打幾條魚給鄰里鄉親。我喜歡燒魚，特別是垛塘里的魚。把魚洗凈瀝干，下鍋煎黃，然后放少許食鹽、生姜、白酒、干椒、蒜頭，給足水量，用大火燒開，再溫火慢煨，出鍋前再放一點青椒。這道紅燒魚，叫人食指大動，直勾味蕾。又到臘月，我選擇了一個雙休，請來捕撈隊，開網捕魚，把大的花鰱、跳鰱裝滿了村民們的菜籃子。

　　一晃三年的承包期就要到了。村上與我差不多大的伙伴們碰見我總會說：長生呀，你承包的魚塘我們沒有少吃過魚。汛期一來，我們到下游的溝里捉，家里來客人了用網搭過，你們家里的人看到從來不說我們一聲，搞得我們都不好意思。我總是笑著說，垛塘的水是村上的，村上人吃幾條魚是應該的。今年最后一年清塘時，還會多給你們分點。

　　水光瀲滟垛塘好，村色優靜風寶地。一座當家塘，不僅給我們帶來了健康、美味，更是給予了我們深深的鄉情！臘月，我又一次聽到村上分魚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