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
□ 黃正斌
又到了灌香腸季節,老伴找出紫竹竿,擦得錚亮,我知道是為掛香腸用。
見物思情,想起三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那是1983年5月左右,我剛從部隊轉業在漢中市檢察院上班,承擔《漢中檢察》的采編工作。突然接到“父病危速回”的電報。我急忙請假趕回湖北隨州老家。見父親臉色卡白,渾身沒一點力氣,用老家的土話說要“倒架”。我把老父親送到均川衛生院檢查,血色素6克,隨時有休克可能性,醫生也說不出什么病,一會說高血壓,一會說心臟病,搞得人心惶惶。我問有什么辦法能維持坐火車走一兩天的長途。醫生說只能推點葡萄糖,再帶幾支,萬一不行就喝幾支。按醫生說的開了點藥買了一盒葡萄糖帶回到老屋,準備接到漢中治療。臨走時,父親在竹園地下撿起一根紫竹竿拿回家,拿起砍刀兩頭一剁,我問他干啥用,他說做拐棍用,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盡量自己走路,不讓人扶。那時從隨州到漢中沒有直達車,需到襄陽換乘。由于時間安排得恰到好處,列車也沒有晚點,順利安全抵達漢中,買的葡萄糖也沒用上。由于家里提前聯系,當晚就住進了航空部的3201醫院。經檢查,父親系胃上隱性出血,由于拖的時間長,造成嚴重貧血,如果及時治療,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胃病。經過一個多月的住院治療,血色素雖然沒達到常人10至12克,但也達到9克左右。老人很高興,在醫院的樓上要一次上兩個臺階,我說太危險了,你是個病人,他說,好了,我試試有勁吧。出院時我把拿到醫院的紫竹棍扔了,他又撿回來。后來我在留壩縣給他買了個龍頭拐杖,他見了非常高興。
出院后在家休養,可他閑不住,總想干活,我說城里沒田沒地沒活干,他說,你找一些塑料皮我給你編幾個筐子吧,買菜用方便。我便找了一些塑料皮,父親手巧,大的、小的編了一堆,我到處送人還很受歡迎。
如今父親駕鶴西去已離開我們快六年了,想起他培養我的點點滴滴,記憶猶新。我上小學五年級,他突然買了一個口琴給我,說,我看別人吹得好聽,你也學著吹,由于沒老師教,放了幾年我也沒學會。倒是在初中同學的影響下我學會吹笛子、拉二胡、彈三弦。由于這個原因,一到部隊把我弄到文藝班。上初中,別人住校都是擔一袋糧,一壇咸菜吃一個星期。他怕我過均川河掉到河里不安全。他說你住到鎮上大伯家里,我送糧送菜,到學校走讀,生活要好一些。初三時,我才搬到學校住。有一次他給我送來了一支金星鋼筆,他說是金筆很貴的,反正看到筆尖是黃的,到底是鍍金還是筆頭是金做的,至今我也沒搞清楚。他讓我好好寫字,說將來有用。可是我當時少不更事,字也沒寫出多好,倒成了我與同學們顯擺的“武器”,我想金子肯定結實,沒想到有次在課桌上把筆尖搗斷半邊,字也寫不成了,自己偷偷到商店買了一支依金筆,再也不顯擺了。父親也沒問那支金筆的事了。
上世紀80年代肉便宜便灌香腸,每年掛一長竹竿加上一紫竹竿,一年也吃不完。隨著孩子們長大成家立業,家里只剩下我們老兩口,加之腌制食品有害健康的宣傳,每年一小竹竿香腸就夠了。老伴到地下室庫房又找到父親當拐棍用的紫竹竿,幾經搬家,這個東西一直沒有扔,每年掛香腸被派上用場。
最后幾年父母隨州漢中兩頭住,快到85歲左右,執意要回隨州老家,父親活了89歲離世,轉眼已快六年了,每年觸景生情,見到紫竹竿想起了老父親,除了我沒人知道它的來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