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階段從1970年燙傷痊愈到生命終止,是林散之藝術人生的最后一個時期,在這一階段林散之迎來了無論是社會聲望還是藝術生涯的最高峰。上世紀七十年代早期雖然仍處于文革時期,但文化藝術領域陸陸續續開始有了一些復蘇的跡象,林散之的社會活動、文化活動進一步活躍起來,書畫創作、書畫展覽以及他個人的書畫集、詩集的編撰工作也逐漸,尤其隨著國家外事活動的變化,配合外交活動,林散之的書畫藝術生涯也令人意外地迎來了新的轉機。以1972年8月為慶祝中日恢復邦交為契機,《人民中國》日文版雜志擬編發《中國現代書法作品選》特輯,林散之的書法作品中選,他的草書條幅《毛主席詞·清平樂會昌》得到了郭沫若、趙樸初、頓立夫、啟功等權威人士的高度評價,林散之的書法藝術在更大范圍內進入了人們的視野,開始為人們所關注。1972年中日進行書法交流,他的書法作品《中日友誼詩》被譽為“林散之第一草書”,趙樸初、啟功等稱之詩、書、畫“當代三絕”,被譽為“草圣”,林散之草書被稱之為“林體”,聲譽遠播。
1972年冬,亞明、魏紫熙、宋文治、喻繼高、音銘等赴和縣來探視他,這是文革期間文化解禁林散之等文化人得以復出的信號,從茲之后,林散之個人的文化環境、社會環境獲得了極大的改善。文革結束后,尤其上世紀八十年代隨著改革開放時代的到來,林散之更是進入到了人生階段的黃金時期,他的書畫藝術終于全面開掛,迎來了晚年書法藝術的集大成時代。上世紀七十年代以后,林散之先后參與的展覽及相關活動主要有:1973年10月1日,草書《詠梅》參加江蘇省美術館舉辦的“江蘇省國畫書法印章展”;1973年春,參加“南京市書法印章展覽會”,作《玄武湖書展興言》;1980年5月11日,草書唐楊凝詩《送客入蜀》參展在遼寧省沈陽市舉辦的全國第一屆書法篆刻展覽;1980年8月,在江蘇省美術館舉辦“林散之書畫展”;1982年3月,在南京鼓樓公園舉辦“林散之三代畫展”;1988年1月3日,參加江浦縣求雨山“林散之書畫捐獻儀式”,捐獻歷年書法作品一百七十件,畫四十幅,呂留良蟲蛀硯和莊定山硯各一方;1989年8月17日,草書自作詩《畫堂》入展北京中國美術館“全國第四屆書法篆刻展覽”;1985年4月,參加河南鄭州“國際書法展覽”。這一時期林散之經過一些群展和個人展覽,他的書畫藝術迅速得到傳播,成為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南京市、江蘇省乃至全國書畫界一道最為耀眼美麗的文化風景。
這一時期,林散之的社會活動也日益頻繁,不斷地參加社會活動和外事接待活動,也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書畫藝術上的成就和地位。這一時期林散之比較重要的政治活動、社會活動主要有:1973年5月,應榮寶齋之邀赴京,將《江上詩存》稿本請趙樸初、啟功教正,二人極贊譽并為之作書序;結識李真、陳英將軍;1974年,吳作人來訪;1976年,范曾來為畫像;1978年2月,當選為全國政協第五屆委員會委員,赴京參加全國政協五屆一次會議,結識黎雄才、張君秋、袁世海、七齡童;1979年6月12日,赴京參加全國政協五屆二次會議;1979年南京市委責成南京市文聯籌建南京書畫院,聘請林散之為院長;1980年7月8日,政協南京市第六屆委員會推選林散之為“文化藝術界委員”,并當選為常務委員、副主席;1980年11月,當選為南京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第四屆委員會委員;1983年6月1日,赴京參加全國政協六屆一次會議,會議期間與劉海粟、董壽平、黎雄才、黃苗子等合作《松竹圖》;1985年江浦縣決定籌建“林散之書畫陳列館”,縣長程從武和張孝炎等人在鼓樓醫院與林散之商談建館事宜;1985年4月,當選為中國書法家協會名譽理事;1986年4月30日,“黃賓虹研究會”在北京成立,與李可染同被聘請為名譽會長;1988年2月22日秋,趙樸初由北京來寧至林業大學拜訪……
趙樸初、啟功、劉海粟、董壽平、黎雄才、黃苗子、陳中凡、張君秋、袁世海、七齡童、蕭龍士、吳作人、范曾、黃惇以及張爾賓、徐純原、徐利明、朱興邦、端木麗生、楊小楊、葛鴻楨、胡舜卿、陳艾中、顧大風、熊百之等,都是這一時期接識的社會賢達及學生輩人士,給他晚年以極大的慰藉。一系列的社會活動和與社會名流交往,極大地提升了林散之的社會知名度,也為林散之的書畫藝術創作和傳播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平臺。這一時期林散之的書畫創作,尤其書法創作處于穩步提升的階段,創作出了一批精美的代表性作品和抒情之作,成為足以反應林散之晚年書法藝術水準的經典作品。林散之這一時期創作出來的作品主要有:1970年夏日所書杜甫《秋興八首》之一、初秋于江上草堂所作《人在畫中行圖》、1970年所作《江村養疴圖》《秋興八首一》《人在畫中行圖》《臨群玉堂帖米芾論書》、1971年作《高峽出平湖圖》《峨眉紀游圖》、1972年作《剪桃圖》、臨《韓仁銘》《勝墨冊》《墨余》《江山余興十六幀》《智果論書》《太湖東山紀游》《臨懷素自敘帖》、草書《李白草書歌》、1973年作《玄武湖書展興言》、《嵩山少室圖》、《臨米芾虹縣舊題》、《書贈日本友人詩》、《淮南小山圖》、1974年作《李白草書歌行》《黃岳秋高圖》《太湖紀游》《臨米芾多景樓》《孫過庭書譜》、1975年作《日本書法代表團蒞華訪問賦此四章》《登八達嶺望長城感賦》、1976年作《江村舊跡圖》《黃山觀瀑圖》、1977年作《論書絕句十三首》《太湖歸帆圖》《毛主席詩詞二首》、1978年作《烏江聾叟圖》、以揚州石塔寺古銀杏樹和江浦惠濟寺古銀杏樹為背景作《老木逢春圖》《霜天紅葉》《古銀杏行》、1986年為安徽歙縣黃賓虹故居撰寫楹聯、1987年2月以丈二宣整張作行草書條幅《自作詩·看長江大橋工程》、為林氏祖先福建媽祖廟書寫《和平女神海峽之島》;1987年4月15日為十竹齋“金陵風物詩書畫展覽”書寫丈二巨幅草書自作詩《頌南京長江大橋》、1989年為峨嵋山重修金頂書《金頂》、1989年9月為林荇若、李秋水作《多少山林事,依稀記不真》、為二媳劉城惠繪《草堂夢歸》、1989年10月中旬書“生天成佛”絕筆。
此一時期,林散之生前、身后,他的書畫集的編纂工作一直在進行,其書畫宣傳報道也一直不斷。經過畫集、詩集的編撰、從護板、傳播、宣傳,使人們更為清晰地認識到林散之書畫藝術的精髓所在,作為詩人和書法家、畫家的林散之形象躍然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這一系列編撰書畫集、宣傳報道文章等主要有:1973年9月28日,林散之自選書法作品,編成《林散之書法選集》,該集《書法自序》刊載于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編的《文教資料簡報》;1977年12月,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林散之草書《毛主席詞二首》;1979年12月,香港《書譜》雜志(雙刊)第六期總第三十一期刊登林散之書法橫披和對聯;1981年1月,上海《書法》雜志(月刊)第一期總第十六期專題介紹林散之書法;1982年12月,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林散之書畫集》;1984年春,南京市文聯授命俞律創作林散之電視報告文學《一代草圣》,市電視臺張欣任導演;1984年11月19日,北京《嘹望》周刊47期發表張欣文章《草圣遺風在此翁——記老書法家林散之》,林散之被譽為“當代草圣”;1985年8月,安徽黃山書社出版《林散之詩書畫選集》;1985年12月,江蘇美術出版社出版《林散之書法選集》,趙樸初題簽、作詩代序;1987年7月,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乙瑛碑林散之臨本》;1987年新華社記者古平來百子亭采訪林散之,《人民日報》文藝部《戰地》增刊第一期發表古平文章《奇境縱橫又一家》,成為國內第一次報導林散之的專題文章;《中國書法》發表書法作品十三件,發表李秋水文章《墨水三千斛,青山一萬重》……。此外,林散之的詩集也一直在編撰傳播之中:1974年,白野手抄《江上詩存》三十六卷成;1975年7月秋,陳慎之、馮仲華、莊希祖開始用鋼板刻印《江上詩存》,初步完成上、中、下三冊;1978年7月20日,林散之完成自撰“詩序”,入編《江上詩存》;1978年11月2日,《江上詩存》全部刻印出來,精工線裝一百套,每套分上、中、下和外編四冊,共四百本;1979年8月,南京教師進修學院院長李子磐鉛印《江上詩存》1500冊,作為內部資料,與有關單位交流,由陳世雄協助校對編輯,又增加《編之馀》四卷……。《江上詩存》詩集的編纂出版,對于人們深入了解、認識林散之的書畫藝術,提供了非常難得的第一手文獻資料,也使林散之的詩人形象躍然于紙上。1979年,王冬齡編輯《林散之老人論書詩選》。
這一時期林散之的書法藝術創作進入了集大成的階段,是林散之書法藝術發展的第五個組成階段。林散之少年、中年、晚年的一切準備和努力似乎都是在為這一階段的出現而做出的準備。由于林散之長時期草書藝術創作的不斷積累,也由于生理上的原因諸如晚年的偶然傷殘經歷以及老年人生理上的自然變化,再加上中日邦交恢復等重大政治事件的催發,使這一時期林散之的書法藝術具有了新的感悟、體驗和審美元素,他的書法藝術終于進入爐火純青的境地。林散之這一時期的書法藝術發展可分前、后兩個階段,這兩個階段又呈現出前后互相緊密銜接的特點。當然,林散之這一高峰期書法藝術現象的出現,首先來自于一個偶然的事件,即晚年林散之突然燙傷致殘后的書法變革。1970年2 月除夕前,林散之在烏江鎮浴池洗澡時,不慎跌入開水池中,全身嚴重燙傷,救治4個月才得以痊愈,右手五指粘并,幸被搶救出了拇指、食指和中指,手術后尚可繼續執筆創作,確為不幸中的萬幸,挽救了林散之的藝術生命。就因為如此的傷殘幾乎葬送了林散之的書畫藝術,他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機遇,苦練不止,平時常常用手指在肚子上默練,“腹上空留指爪痕”,才得以有一線藝術生機的存留。此一時期的林散之在書法創作上作字縱橫跳蕩,剛柔相濟,動靜相宜,以倚為正,字字相連,無論結體、章法布局、行氣都進入了更為神妙的境地。林散之古稀之年的燙傷致殘,確乎因禍得福,促進了新的書法藝術境界的出現,以致于林散之本人也不無得意地寫道,“我是前身楊瘋子(楊凝式),幾經塵劫墮凡胎。于今又入娑婆界,寫出人間色相來”,真是悲欣交集,令人無限感慨。后一時期則是進入八十年代以后直至生命終止的書法創作經歷,這一時期林散之的書法藝術又被推進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開辟出了新的審美境界,用他自己的話說,“八十歲以后,我的字靜下來了”、“老來風格更天真”,他的書法八十歲以后進入了簡靜、自然的境界,以柔為主,以剛為輔,給人以寧靜、祥和、超越、豪邁塵之感。耋耄之年,他的書法藝術又向前踏進一步,大放異彩,獲得了諸多書法評論家的如許好評:“雄筆映千古,巨川非一源”(趙樸初)、“其書法精品,不讓前賢,或有過之”(趙樸初)、“莫道今人不如古,信為知言”(啟功)、“爐火純青,登峰造極”(江澤民)……,都是對這一時期林散之書法藝術所給予的高度肯定和認可。
林散之的書法藝術不僅深深影響了當代中國書法藝術的發展,也在國際上也引起了海外書法界的關注,尤其在中日文化藝術交流中,這一時期的林散之呈現出更加強勁的吸引力。1973年1月5日,《人民中國》雜志第一期刊出林散之的《清平樂·會昌》草書條幅,震動海內外書壇。
此后,日本書道界的訪華團體來中國,都以能拜會林散之為榮,交流書法藝術,與林散之結下了深厚的情誼:1973年3月,林散之應南京外事辦邀請,為日本首相田中角榮作《書贈日本友人二首》詩;1975年3月,以村上三島、香川峰云、水村美智子為代表的日本書法訪華代表團來寧在南京藝術學院拜晤林散之,為作《日本書法代表團蒞華訪問賦此四章以贈》;1979年2月,以梅舒適、谷村熹齋、中野為代表的日本書道家友好訪中團來寧拜晤林散之;1983年3月,林散之作品被選參加中國書法家協會在北京舉行的“慶祝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五周年中日書法藝術交流展”;1984年5月,在江蘇省美術館參加第二次中日聯合書法展;1984年5月16日,以青山杉雨、谷村熹齋為代表的“日中書法友好訪華團”在莫愁湖郁金堂拜晤林散之。
青山杉雨以“后學”自居,為林散之題寫“草圣遺法在此翁”題辭;1984年5月17日,“第二屆中日聯合書法展覽”在江蘇省美術館開幕,林散之參加開幕式……相對于我國傳統書法和當時的書壇來說,林散之的出現首先有力地維護了中國書法的地位,“書道在中國”成為定論,他此一時期的行草書創作,提振了中國文化、中國書法的信心。相對于現代藝術和海內外文化藝術交流來說,一系列中日文化藝術交流活動、書法展覽的舉辦,有力地促進了林散之書法藝術的傳播與交流,極大地促進了此一時期中外文化藝術的交流,促進了此一時期書法藝術多元化的發展,為我國書法藝術掙得了名譽,成為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