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恭達老師創作的篆書《詩經·大雅·綿》藝術特色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廟堂氣象,正大格局。
應該說當下很多知名藝術家雖人處高位,身居廟堂,但是他們的思想、靈魂沒有走進廟堂。恭達老師從基層畫院,走到省書協、省文聯領導崗位,再到兩屆中國書協副主席、兩屆全國政協委員,南京大學、東南大學、清華大學教授……尤其是在兩任全國政協委員期間,他的近百份提案充分體現了他關心社會、關注民生,緊貼時代的脈搏。他有著文人士大夫寬闊的胸襟和真摯的情懷。從他的草書長卷《體育頌》《城市讓生活更美好》《世紀脊梁》《時代抒懷》《我的中國心》《軍魂頌》,再到如今的《詩經·大雅·綿》,他一直在踐行著為人生而藝術的理想,將自己的藝術表達與社會擔當融合在一起。
恭達老師身居高位,心中有社稷,筆下有乾坤。在他的作品中呈現的永遠是廟堂氣象,正大格局。有評論家認為恭達老師的書法體現出“云蒸霞蔚、雍容大度的盛世氣象。”今天捐贈的篆書精品巨作《詩經·大雅·綿》高190厘米,寬達710厘米。可謂宏篇巨制,氣勢恢宏。作為篆書尤其是大篆題材的主題創作,這件作品在當今獨一無二。通篇主題內容共有224字,大部分字徑超過20厘米,羊毫生宣,大幅、大字創作,而且有些字甚至在商周金文系統中無跡可尋,只能借鑒推衍。還有的字在內容中重復多次,書寫中又要富有變化,創作難度極大。
縱觀全篇純中鋒用筆,筆重墨沉。空中取勢,逆入澀行,裹鋒殺紙,筆筆勢如千鈞,力透紙背。結字形散神聚,體方用圓,奇正相生,正能含奇,奇不失正,會于中和。
思想決定胸襟,技法呈現格局。《詩經·大雅·綿》莊嚴凝重,氣勢宏大,呈現出一種大格局,這種“大”,是至剛、至中、至正的大氣象。時代呼喚這種正大格局,時代也需要這種廟堂氣象。
二、鐘鼎氣質,高古格調。
記得首次拜瞻這件作品,是今年年初在金陵夫子廟狀元樓,同門道友觀后無不驚嘆。大家不僅驚嘆于作品的氣勢磅礴,更有作品內在的高貴氣質和高古格調。恭達老師作為南方夫子、孔門十哲之一的言偃之84代孫,名門后裔,家學淵深,祖德清芬,文脈承襲,讓他具有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他的筆下永遠有一種氣質,那就是“優游不迫,從容淡定”的雍容華貴之氣,“不激不厲,風規自遠”的君子之風。
我記得早在21年前,恭達老師預言式的在當年的《滄浪寄語》中寫道:我們正處在世紀之交,站在這時代的交匯點上,我想起孔老夫子的呼吁——“君子憂道不憂貧。”環顧四周,當物欲得到廣泛的倡揚與解放,人們往往會開始蔑視崇高,精神的高原就會走向沉寂與陷落。面對撲面而來的知識經濟以網絡為基礎的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心理危機已悄悄逼近現代人。二十一世紀社會將會更加快速進入高速運轉軌道,文化與商業,粘連與滲透。大眾的文化被裹挾在資本的運營中,消蝕在強大的商品經濟中,與商共舞,作為商業社會的副產品,回饋給民眾。它已不再屬于傳統意義上的中華文化卻占領了社會層面。在這里,精英文化已是幾多憂傷,幾多悲壯……
“情至不能已,氤氳化為詩”。今天我們從游追隨恭達老師,在懷疑的時代,我們仰望星空,堅守內心的純粹。在很多人眼里可能我們不屬于今天,但是我們相信,我們必將屬于歷史。
三、文人氣息,清逸品格。
恭達老師曾將自己的美學思想概括為四個字:清、拙、厚、大。他把“清”字置于首位。他說:清則古雅,去“濁”“俗”,顯“逸”“靜”,風規自遠也。他在書法創作中追求“清、簡、凝、質”的審美基調,又是“清”字為先。他認為“清”即是清茂暢和,純粹本真。在創作中表現為:用筆清勁、墨法清麗、氣韻清和、點畫清簡。《詩經·大雅·綿》雖為篆書,但通篇用筆凝重中透出練達,厚拙中寓有靈動。恭達老師既擅長造型、造景,更擅長造虛、造境。起筆空中取勢,落紙則裹鋒運行,力透紙背。收筆滯空,回鋒藏氣。筆腰力足,筆尖留韻。圓轉時不過多連綿,最擅長斷筆,然筆雖斷、意還連,斷處求活,虛處藏神,真是妙不可言。他總將擁塞處巧妙化解,從容不迫,舉重若輕。他的筆下輕松干凈,卻又勁力完足。
我覺得,高妙的墨法是《詩經·大雅·綿》成為時代經典的主要特質。繼林散之、沙曼翁之后,恭達老師是當代又一位擅長用墨的大家。多年來的用墨實踐,讓他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可以說他在用墨上已經超越了前人。他認為書法本于筆,而成于墨。篆生于墨,墨生于水,水為篆之血也。可見他對水墨應用的極其重視。《詩經·大雅·綿》中可謂墨彩飛動,濃、淡、潤、渴、白各有呈現。正所謂:濃欲其活、淡欲其華、潤取其妍、渴取其險、白守其墨……各盡其妙,令人嘆為觀止。
《詩經·大雅·綿》與恭達老師以往作品中還有一點細小的變化,就是他筆畫中的“化曲為直”“化長為短”,使得線條清簡,作品更為清雅,更具書卷之氣。
恭達老師常言:“我戀古,但不守舊;我天天與古人對話,但又時時汲取時代的新鮮空氣。清逸、蘊藉、渾樸、平和、簡靜,是我近50年來一直追求的藝術風格。清逸是我藝術審美的基本取向。清逸,贏得自然、平和、 古雅、高蹈、簡靜的書卷氣。”
可以說這件篆書《詩經·大雅·綿》集中體現了恭達老師的藝術風格和審美追求,也代表了他的藝術高度,也是這個時代書法的高峰。
著名美術評論家蔣力馀評價恭達老師“創作以崇高為宗,雄中見秀,逸中見雅,達到了雄秀高華的藝術境界。他將淵深的學養,濃郁的詩意,時代的精神,灌注于書品之中,化素淡為瑰麗,化平凡為神奇,但見靈性的線條,若俯若仰,若來若往,不可為象……”。
這件《詩經·大雅·綿》格調高古,而當它呈現在我們的面前時,卻又如此鮮活,令人感嘆。如果說恭達老師是用他特制長鋒羊毫在潔白的生宣上“書寫”,不如說他是在用手中的筆在紙上“跳舞”,古老的文字在他筆下一個個被“活化”,如一列列兵陣,大小、順逆、起伏、燥潤、濃淡、疏密、向背、聚散……任由他筆下的的鋒芒調譴,水墨號令。在他的“舞姿”中,有裹鋒絞轉,有沉澀輕靈,無論起止、回環、偏正、輕重、疾徐、虛實,都極其講究。在他的“舞步”中,平正、勻凈、連貫、挪讓、變化……步步清晰,招招合度。師古而不泥古,讓恭達老師筆下既有高古的法度,又有高貴的神采。
李嘯,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楷書委員會秘書長,江蘇省書法院院長,江蘇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