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曠世風誼:與章士釗交游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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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由于章士釗的介入,“蘭亭論辯”得以順利展開,但高二適出于對文化的救護本能,就認為這就是“百家爭鳴”的學術討論,絲毫不能體察到其背后的政治因素,或者出于魏晉名士精神的狂狷氣質,或是他無私無畏。1965年8月20日,高二適致章士釗詩稿,前有小序:
孤桐老人,以適“蘭亭駁議稿”草,為京《文物》雜志所重付影印。來諭稱喜不能禁,輒題兩絕。詩曰“文章才調爾精靈”,又有“蘭亭不見見高亭”及“道是北京珍異事,士林相聚噪黃庭”諸句。又謂適接受此一態度,必須格外謹慎,賀與警并,惟謙方能受益云云。推愚不才為此文,雖發于童蒙,而實含茹于師門風誼,不爾則將覆醬瓿而歷之積薪矣。蓋夫世情憯舒,緘石知懼,文章地勢翔泳各殊。適捧誦公詩函久之,始得廣為四韻以酬,厚貺焉耳。
此序表明,高二適的論文得以發表,章士釗是非常高興的,且吟詩對高二適大加贊譽,這種欣悅之情,不是針對郭沫若,而是由對《蘭亭序》的辯護引申開去的文化情懷,是師徒二人對“士不悅學”世風的有力回擊。高二適則和詩云:
隨藍文字上天庭,不信沉潛得地靈。初喻揚雄能作賦,旋聞伏勝想傳經。
仙槎莫訊支機石,吳會虛傳有御亭。一事報公卅年愿,劉郎晚達在冬青。
詩后題跋:“隨藍,本荀勸學,青出于藍。張鷟判有隨藍改質,實藉招邀題竹書名良資教授。御亭,吳大帝建。后有人用庾信詩‘御亭回望’句,改為望亭。地今存。劉賓客贈白傅:‘在人雖晚達,于樹似冬青。’爾后兩公時有和答晚達冬青勉。詩稿言明章士釗來信是‘賀與警并’,但似乎高二適并沒有在意之篇,予與公廉取之可乎?”這首詩四聯均用典故,喜悅,自信,感激溢于言表。尾聯“一事報公卅年愿”是回應30年前章師在重慶對自己“閬風未到莫回頭”及“清才自愛”的勸“警”字。高二適的論文發表以后,郭沫若迅速組織一批學者撰文反駁高二適,高二適針對對方文章,也寫文再論辯。但是只見支持郭沫若的文章發表,高二適的文章卻不能刊出。高二適遂再次求助章士釗,并致信催促:
蘭亭文寄京,久不得音耗,以詩代問孤桐老人兩首
閉門何事鏤心肝,得失秋毫付一嘆。自懺臨文非善禱,誰令下淚警孤寒。
同仇敵愾人休敵,亦闕丹忱口尚丹。未識區區當世士,只容灌艾不滋蘭。
寒爐撥火病難勝,起為牽懷有怒嗔。衰草也憐南雁度,破窗惟益北風能。
從今歲月都堪老,未必文章占上層。幸得閉門吟詠和,及春愁思也臨冰。
詩后跋云:“拙句頻發,供公一笑。蘭亭文戰,可告大戡,而可自承衄敗耶?”雖說閉門自懺,也知章師警示,但“同仇敵愾”文戰的精神,讓他“懷有怒嗔”,斥責“只容灌艾不滋蘭”,既是把郭和自己比成艾與蘭,又表達對郭沫若壓制高文發表的不滿。暗示只要自己的駁文能發表,“蘭亭文戰,可告大戡”。但是游走于高層的章士釗則不同了,他不僅從文化從學術,還從政治環境多角度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