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去世整整一年了,我突然想起老家的老屋。因為老爸去世以后,我媽就被接到縣城,在我們兄弟三家輪流居住。從此,我也沒有回過老家,老屋更是再沒有進去過。偶爾開車路過,只是抬頭看看。雖然身體離開了老屋,但心永遠留在那里。
其實,我家的老屋并不老,只不過是因為在祖居的地方蓋起的樓房,所以我們稱它為老屋。老屋是一棟新房,不到十年房齡。老爸當年征詢我們兄弟仨意見,雖然建設一棟樓房只是為了二老居住,我們還是一致同意新建樓房,目的只有一個,改善父母居住條件。于是,老爸拿出家里積蓄,我們又給予一點“贊助”,就建成了現在的樣子。
新房三間寬、兩層半高,蓋得很“艱難”,前前后后將近一年時間。在蓋房期間,老爸老媽就居住在原來的磚瓦房里,每次回家,都能看見他們忙碌的身影,不是在整理場地,就是在弄磚頭,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我們也勸說他們,可他們一直樂此不疲,似乎他們在從事一項偉大的工程。
樓房建好以后,就是緊張的裝修。我們先后兩次到臨沂購買材料,一切都是按照城里人家的標準裝修的。裝修好以后,我把原來使用的一張雙人床運到老家,放在二樓向陽的房間里,暫且作為我們家的臥室。雖然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而且床鋪配備齊全,可能是因為距離縣城太近,而且開車方便,我從來沒在里面住過。
之前的老屋我是居住過的,而且居住時間很長,讀書時住過,工作后住過,即使是結婚后逢年過節也在里面住過。老屋是一艘船,承載了我的童年和青春。
更老的老屋一共六間,磚石結構,凝聚著爸爸的心血和汗水,也凝聚著爸爸的期待。按照老爸的計劃,我們兄弟三個每人兩間,是老爸給我們準備的婚房。從某個角度講,老爸還是“深謀遠慮”的,在我們上小學的時候就為我們考慮終身大事了;從另一個角度講,老爸又是“料事不周”的,把家里所有的錢砸進去,還借了一點外債,房子建起來了,結果卻沒有一個人在里面結婚成家。我們兄弟幾個還算爭氣,全部走出農村,成了端鐵飯碗的人。
在那個計劃經濟時代,建房子還是很不容易的。老爸就依靠他的人脈和能力,把一磚一瓦陸陸續續搬回了家,今天也許是一車磚頭,明天也許是一車石頭。反正經過一段時間積累,材料準備就緒,于是,在一年冬天,房子開工,年前終于建成。
有時候,我們也半真半假地抱怨老爸,要是當年把蓋房子的錢拿出來培養我們讀書,說不定我們今天也不在東海這個縣城混了。老爸也沒有辯駁什么,只是說想趁當年有點能力,把孩子的事情安排好,一輩子就算完成任務了。當我向朋友講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們說,幸虧你爸拿錢出來蓋房子,要不你們整天生活富富足足,說不定還不思進取了,那就考不上學校,“從來紈绔少偉男”說得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樓房蓋好以后,也把我們的心拴在老家了。院里院外有許多地方需要收拾,平整墻根啊,開墾菜園啊,這些都是體力活,我們干一天就夠老年人干一星期的。另外,房子蓋好了,室內變得寬敞明亮了,小家淘汰的沙發也被搬到了客廳,休息的時候也有像樣的地方坐了。尤其是吃飯,以前是趴在小桌子上吃飯,孫子輩回老家都不想在這兒吃飯。現在是餐廳里擺上八仙桌,一圈塑料高腳凳子圍坐,不管是平時吃飯,還是節日喝酒,都顯得大氣上檔次,小字輩也不再抗拒回老家了。
最近幾年,我們感覺兩位老人年齡大了,想接他們到東海縣城生活,可他們總覺得身體很硬朗,不愿意離開老屋。我想,父母之所以不愿意離開老屋,是因為他們覺得那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可惜,老爸因為腦血栓意外摔倒,雖然緊急送醫,前前后后在縣醫院住了半年,最終還是離我們而去。辦理喪事的時候,我們遵照他的遺愿在殯儀館舉行,沒有回到他一直居住的老屋,這也算是一種遺憾吧!
老家的房子現在已經沒人居住了,上上下下八九個房間都是空的。在這座老屋里,有父輩幸福的晚年,有我們驕傲的中年,也有小字輩快樂的童年。在不久的將來,老屋的命運一定會發生可以預料的轉變,因為我們大家都不可能再回到那里,留給它的命運無非是轉賣。到那時,不知還能不能算得上是我們的老屋,或者說是父輩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