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
□ 朱松林
每到路邊修舊攤點打烊時,周邊附近小區的象棋愛好者就不約而同聚集在一起,在方寸間對弈。
下象棋的硬件要求不高,只要有地方擺放棋盤即可;象棋老少皆宜,不分年齡,不分階層;對弈方式也不拘一格,大都采用車輪戰,贏的一方繼續守擂,輸的一方輪流換人攻擂。
下象棋的棋友盡管相互之間不知姓啥名誰,但都是熟悉的老面孔。在車輪大戰的規則下,“觀棋不語”似乎成了陳規俗套,格格不入了——棋友都希望攻擂守擂頻繁交錯,加快角色轉換頻率,讓自己成為新的攻擂者,并守擂成功。
“摸子動子”。在攻守雙方都未“動子”前,棋友們竊竊私語,為各自的陣營出謀劃策,“皇帝不急太監急”,有時甚至爭得面紅耳赤。對弈者有時為“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而懊惱不已,有時也為“一著定江山”的精妙而眉飛色舞,有時也為“犬牙交錯,難解難分”而絞盡腦汁。
“棋風絕對與棋手性格有關”。每個棋友的性格也大相徑庭,有的思維敏捷,有的算計精準,有的優柔寡斷,有的患得患失……
我晚飯后遛狗時,經常在修舊攤點前駐足觀看和學習雙方的博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時間長了,我也欲欲躍試,一次偶然機會成為攻擂者,并有幸成為守擂者。“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下象棋的特點就是快,“快刀斬亂麻”“以快制勝”,在對手還沒考慮到第二步時,我的第四步已經醞釀好了,步步緊逼,讓對手忙中出錯。
“象棋是訓練思維的”。我對象棋的愛好始于初二那年暑假,爺爺的發小雷寶生是位退休老師,他的象棋水平在我們那一帶出類拔萃,每次來我家時,都教我背“將軍掛帥決雌雄,衛士相隨鎮九宮。象跨方田隔南北,車行直道任西東。馬經斜日防邊塞,炮越重巒利遠攻。兵卒勇前無退縮,渡河一步可橫通”的口訣。
熟記了這些口訣后,他又教我“雙士缺象畏炮攻,雙象少士怕兵沖”“一車十子寒,死子勿急吃”“卒子過河后應注意其他后勤子力(車、馬、炮)須能配合以利推進”“中局炮勝馬,殘棋馬勝炮”“占有先手時,宜避兌進攻主力”“馬后炮、雙馬飲泉、臥槽馬”“雙車錯殺”等布局走棋和兌子攻防的構思技巧和經驗教訓。
“以戰代練”。整整一個暑假,除了暑假作業、家務活外,就是和他對弈,盡管屢戰屢敗,但還是屢敗屢戰。他一直鼓勵我,象棋要“悟”,任何時候不要放棄,要有韌勁和張力,“危”中藏機,要善于轉“危”為“機”、“危”中覓“機”。
高三生病的那一年,父親很欣慰我還能下象棋。為了訓練我的大腦思維,他每天都陪我下好幾盤棋,而且他是有意讓棋,以此來鼓勵我堅定戰勝病魔的信心。
軍校畢業后分到了電抗中隊。冬天的一個中午,大家在宿舍的走廊內曬太陽,大隊政委來中隊了解業務訓練進度后,正好看到我在下象棋。
“你們哪個水平高,我來陪他下。”
指導員不假思索:“小朱,你來陪政委下棋。”
我很緊張,每一步棋都很謹慎,都在計算無誤后才落手動子。印象中的第一局,走了步“馬吃中兵”,政委可能考慮到我架空頭炮的危險,沒用馬兌子,就是利用他這一顧慮,我單馬炮瞬間過河,雙車壓制雙士兩腰,形成大兵壓境的攻勢,而他的車馬炮均未過河,我全面壓制,大概10個回合就結束了戰斗。
也許是輕敵的原因,第二局政委咄咄逼人,攻勢凌厲,但我沉著應戰,嚴防死守,見招拆招,最后用一記“馬掛角”險中取勝。就這樣連續下了五盤,政委一把都未“開胡”。
一旁觀戰的中隊長和指導員,面色鐵青,政委走后,把我狠狠地批評了一頓,“不講政治,讓領導難堪,以后你怎么發展?分寸都不會拿捏,就不知道讓政委開心嗎……”
我一言不發,自有想法:每盤棋都必須全力以赴,這是對對手的極大尊重;每盤棋都必須全力爭勝,是讓政委知道新干部有永不言敗的精神。下棋都能玩花招的人,絕對是不忠誠、沒擔當、靠不住的。
那一年,我從六名新干部中脫穎而出,破格晉升為副連職分隊長。
其實,棋如人生,人生如棋,每走一步都很慎重,千萬不能“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象棋沒有常勝將軍,人生也沒有永遠的贏家,但只要不懈努力,就會無愧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