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巨匠高二適(四十八)
□ 曹洋
七、曠世風誼:與章士釗交游(15)
(一)薦其詩
高二適與章士釗相交,并不是看中他可利用的朋友圈,而是在這個朋友圈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即做一個純粹的讀書人、純粹的學問家、純粹的書法家。
1937年七七事變后,高二適與章士釗隨國民政府西遷至重慶。高二適住在重慶北碚獨石橋立法院宿舍,宿舍內建有一小亭卻未命名。一日章士釗與高二適諸詩友做客孫科在獨石橋半山間的“獨石山房”,其中有一小亭未名,孫科請章士釗命名。章公則說:“院中詩人無逾二適者,何不以高亭名之。”其實立法院中詩人頗多,且水平高的人為數不少,例如大才子林庚白,曾在自己的《吞日集》序中自標其詩說“直與杜甫爭席可也”。章士釗對高二適的推介,不完全是出于個人感情或一時戲言,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與直覺。章士釗此語一出,在重慶詩界引起震動,被稱“清末第一詞人”的趙熙頗為不服氣,就對章士釗說:“高二適理路不清,定辜負君之獎措。”而章士釗相信自己的判斷。汪辟疆作《光宣詩壇點將錄》將趙熙比作“天捷星沒羽箭張清”,其后附章士釗《論近代詩家絕句》,其中第二首論趙熙絕句為:
事異王維過郢州,卻從理路厄詩流。浩然歸去題襟黯,會看高亭出一頭。
結句“會看高亭出一頭”,應是章士釗對趙熙質疑的回應。從章士釗與趙熙的“斗嘴”既可看出章士釗愛才惜才,也可看出章士釗是運作的高手。《光宣詩壇點將錄》是汪辟疆于1919年寫出,可謂近代史詩史,震動詩壇。章士釗遂反復向汪辟疆推薦高二適,一向謹慎不輕易贊許別人的章士釗這一舉動,讓汪辟疆頗感驚異,于是汪辟疆認真閱讀高二適詩作,越感奇妙,不忍脫手,在高二適詩后題詩記錄這件事:
吾交章長沙,譽君詩最久。長沙慎許可,胡獨與子厚。自吾得君詩,三復不去手。
后來汪辟疆與高二適成為忘年詩友。在此期間,章士釗還將汪辟疆的《光宣詩壇點將錄》所列詩人以詩的形式加以評點,匯成《論近代詩家絕句》,此是對汪辟疆所作詩史詩論的補充,很有詩學價值。汪辟疆十分欣喜,特記詩壇此勝事:
章士釗在渝時,從余索善本去,又就其師友及所知者,各為絕句若干首。旨在論人,不在論詩。其原詩附以小注,尤多詩人故實。
汪辟疆于1943年將章士釗評點的《絕句》和自己的《點將錄》同時發布。有意思的是在評點趙熙的詩時,章士釗特把高二適拉出來,把“高亭”命名一事寫出,不能不令人敬佩章士釗推舉高二適的良苦用心。因為章士釗知道《點將錄》必留史,高二適也因之留名,抑或高二適更使《點將錄》增輝添色,而在章士釗看來,可能更傾向于后者。